“他们有些人伤都没好全就重返战场了,你知道支撑他们的是什么吗?”
小芝麻的眼睛又圆又黑,这样看着她的时候,透着懵懂和无辜,“赶走敌人。”
“支撑他们的,是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兰倾枝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守护这片土地以及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决心,是不容践踏的尊严,也是我们这个民族从来没有磨灭过的血性。”
听到这里,病房里这些上了年纪的叔婶心里都涌出一股沸腾的热意。
“那些把血洒在前线的人们,无论曾经是什么身份,无论他们是谁的儿子女儿妻子丈夫,有他们在的一天,这个民族不会走向毁灭。”兰倾枝的脑子里闪过她在战场上看到过的画面,鼻子一酸,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你问我报应什么时候到,我也不知,但是,你也看到了许多人拼死一搏的决心了,所以……都是迟早的事。”
***
沈芸比孔乔琛想象中悟性要高,他常常要去前线作战,留在营里的时间比较少,但每次回来,都会发现沈芸的巨大进步。
她看上去清瘦得很,练起防身术来却很会使巧劲。持枪射击的时候,手稳,心也稳,老师们都乐意带这样一个有慧根的学生。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她太执拗了。一套招式没练好,她就从天亮练到天黑,把自己逼到体力散尽才肯休息。
“七爷,小丫头正是青春期,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不过去跟她谈谈心,让她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累。”
沈芸的老师有两个,一个叫大岭,一个叫忘叁。这天,两人前后脚找到刚回来不久的孔乔琛,向他汇报沈芸的情况,不约而同提到了她过于追求完美的问题。
“我觉着没什么不好。”孔乔琛抿了口茶水,说道,“练不好就拼命练,毕竟时间不等人,倒是你们,别对她太温和了,严师出高徒。”
忘叁:“七爷啊,你还真是不会心疼小姑娘。”
“我心疼她,敌人可不会心疼她。”孔乔琛说,“我四个姐姐功夫多厉害,你是知道的,但她们最后什么下场。”
忘叁一时语塞。
孔乔琛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指甲发白,“所以,她必须要更强。”
“我知道了。”
“她现在人在哪儿?”
“今天在练近身刀法搏斗。”
“刀法?”
“对,她求了我好多次,我看她枪法和防身术都练得不错,就同意给她加练了。”
“行,我去看看她。”
孔乔琛在训练场的角落发现了小姑娘,三年已过,她长高了不少,手持一把尖利短刀,一招一式都刚劲有力,和她纤瘦的体型并不相符。
他下意识摸出了一支烟来抽抽,又想起小姑娘不喜欢烟味,于是便把烟塞了回去。
走近沈芸身边时,刀锋从他脖颈前挥过,幸好孔乔琛动作出奇敏捷,否则,这会儿脖子上就会多一道血线。沈芸手腕一转,放低身子,又朝他底盘攻了过去。
孔乔琛低笑一声,飞速拽住了她持刀的手腕,把人原地拧转了几圈,抬起胳膊将她摁到了墙壁上。
“学的招都挺下.流啊。”
沈芸秀眉一挑,“是么,还有更下.流的。”
说完,她的脸便朝孔乔琛凑了过去,孔乔琛往后猛撤身子,一时没留神,被沈芸抬脚踹到了腹部。
“嘶。”孔乔琛捂着腹部看向她。
“少装,我压根没怎么用力。”
然而,她却看到孔乔琛的白衬衣上慢慢洇出了血迹。
“小丫头,够狠啊,刚好踹到我中弹的地方。”
沈芸这下慌了,焦急地上前扶住他,“我送你去军医那儿。”
孔乔琛勾起唇角,左手的刀已经抵在了沈芸的心脏处,“跟我斗,太嫩了你。”
沈芸:“……”
“刀被我抢了,命脉也在我的掌控之中,瞧瞧你,都练的是什么玩意儿。”
不远处观望许久的大岭和忘叁面面相觑。
“七爷是在骂我们吗?”
“也许吧。”
“难受。”
“那你去他面前哭吧。”
沈芸抿着唇没吭声。
“怎么?觉得委屈?”孔乔琛说,“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使诈,说明我找到了你的弱点。沈芸,今天教给你的这课,是让你明白,交手之中,不能存有半分仁慈。”
“我对敌人当然不会仁慈。”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敌是友?万一我是叛徒呢?”孔乔琛说,“别辩解了,这样的情况,不要有下次。”
“嗯。”
“走吧,吃晚饭去。”孔乔琛把小刀放回她的掌心。
“你……”沈芸犹豫着说道,“真的中弹了?”
“嗯,不严重。”
“抱歉。”
孔乔琛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为什么要道歉,你没做错,更何况,我还反击你了。”
“但你没伤我,我伤到你了。”
“沈芸,我说过,不要仁慈。”
“没有交手的时候也不能仁慈吗?”沈芸抬起双眸。
孔乔琛被她眼里的悲伤惊得一颤。
“罢了,服了你了。”孔乔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用道歉,我没事,待会儿上点药就行了。”
“真的吗?”
“骗你作甚。”
“那我帮你上药可以吗?”
孔乔琛愣了愣,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行吧。”
晚上,孔乔琛的屋子里传出压抑的闷哼声。
“沈芸!”孔乔琛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沈芸故作懵懂地把他腹部多余的酒精擦掉,“没有啊,消毒而已,七爷铁血男儿,这都忍不了?”
“你——嘶,别压伤口了,别压。”孔乔琛额头渗出冷汗,心里已经暗暗叫苦了。
“不是哥哥你叫我别心存仁慈么?”
孔乔琛:“……”
这声哥哥,他可真是受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