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松下私塾。
吉田松阳正在给阿梨补课,虽然是在梦里,阿梨也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糊了。
其实他们现在学的知识并不难,但阿梨因为记忆问题拖了大后腿。
吉田松阳也觉得无奈,但他还是耐心的给阿梨重复解释。
“把太郎的九颗糖除以二得四余一,所以美佳和川太每人得四颗糖,还剩一颗糖……”
在多练几道相同的题后,阿梨终于记住了解法,于是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另一个题型。
……
“好了,梨子,今天的差不多了,土方先生再过一会应该要叫你起床了。”
吉田松阳收回书本,坐到阿梨的对面,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盏茶,正轻轻抿着。
“好。”
阿梨有些疲惫的趴下脑袋,没有发现吉田松阳对她称呼的变化,努力回想今晚学到的知识,和复习的题型与解法。
良久,她抬头,看见吉田松阳还在喝茶,但梦境里能尝到茶的味道吗?这么想着,她也就问了出来。
吉田松阳垂下银灰色的眸子,淡淡回答道。
“不能,但对于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我来说,酸甜苦辣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品味呢。
阿梨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她的直觉让她不想问出这个问题。
没一会,她脱离了梦境,土方十四郎叫她起床了。
今天是月末,私塾不上课,休息两天,阿梨也没有赖床的习惯,穿戴整齐叠好被子就和土方一起到后院洗漱。
父女俩动作一致的洗漱完,就去食堂吃饭,和往常一样的蛋黄酱拌面,但阿梨的那一碗里多了肉类,土方十四郎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阿梨,自己吃着只有蔬菜和蛋黄酱的拌面。
阿梨看着他的碗好一会,把荷包蛋平等夹开,然后叫了土方十四郎一声。
“爸爸。”
土方疑惑转头:“怎么了?”
“吃不完。”
阿梨把半个荷包蛋插起,小心的把荷包蛋放进土方十四郎的碗里。
土方看了看碗里的半个荷包蛋,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一点不剩的吃完。
早饭后父女俩又回到院子里,土方问阿梨:“有没有要洗的衣服?”
“有。”阿梨回起居室拿出自己的脏外套。
拿出彼此的脏衣服放在一起搓洗,土方没有让阿梨上手,基本都是让阿梨拿皂角或者递搓衣板,除了女儿的小衣服。
下午,阿梨按约定去小梅家写作业,土方十四郎送她过去,因为离得不远,所以只嘱咐她晚上早点回来就回去了。
其实阿梨的作业已经写到差不多了,还差一篇书籍的观后感,所以准确的来说,是阿梨去辅导小梅的作业。
东巷。
小梅家是一居室,里面布满了岁月的侵蚀,物品不多,一面只有炊具,另一面是衣橱和榻榻米,还养着几盆菜,其中就有上次妓夫太郎送阿梨的小甜瓜,朴素但不凌乱,收拾的很干净,可见主人的用心。
“梨子,你不会嫌弃我家吧……”
小梅突然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做客。虽然她平时装出很高傲的样子,但她很怕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会因为自己的家境嘲笑她。
阿梨摇摇头,她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别人的意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平复小梅的情绪,只得干巴巴的竖出大拇指,日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紧张。
“很干净,很卫生,很温馨。”
“噗。”小梅被阿梨的话逗乐了,笑容把整个屋子都衬的明亮起来。
——蓬荜生辉。
阿梨看着小梅的笑容,不自觉的想到这个刚学到不久的成语。
小梅邀请她坐上榻榻米,搬出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
阿梨放下书包,翻出那本要写读后感的书递给小梅。
因为小梅家只有哥哥妓夫太郎一个劳动力,平常赚的钱只够日常生活开销和负担小梅上私塾,没有多余的钱买书,正好道场里有,在得到近藤叔叔的同意后,阿梨昨晚就把这本书看完了,今天带过来借给小梅,私塾里的许多同学也是这样彼此借阅的。
“谢谢你,梨子,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写这份作业了。”
小梅一拿到书就开始认真阅读起来,头都不抬的对阿梨道谢。
阿梨看她投入的样子,也没打扰她,觉得还是晚点再把糖拿出来吧,然后阿梨掏出自己的作文本,开始写读后感。
等她把读后感写完了,小梅也看到差不多了,也开始提笔写作业。
“唔,这题怎么写,你会吗?”
阿梨看着题目,突然呆愣。
她记得她好像会的来着,但一看到题目就想不起来怎么做了……
两个孩子将头埋在一起,苦思冥想了许久才得出答案,然后磕磕绊绊的写完其他作业。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开始西沉,天边开始泛红时,阿梨收拾着自己的作业和笔,准备回家,这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陌生男人粗哑中带几分猥琐的声音。
“请问小梅在家吗。”
旁边的小梅闻声却突然捂住嘴不敢吭声,晶莹的蓝眸里无法抑制的溢出恐惧。
阿梨见状,也不出声,看向外面的门,发现是锁着的,她稍稍放下心来,轻轻的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到。
【你是在害怕外面的人吗?】
小梅强忍着恐惧,接过炭笔和本子。
【是的,我不认识他,他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我拒绝了,他还是会在哥哥不在的时候经常出现在我家门口,嘴里总是说着喜欢,但是我好害怕,怎么办啊,哥哥还没回来。】
阿梨:【别怕,等他走了我再回去,爸爸看我长时间不回来,回来接我的。】
小梅点点头,慢慢的挪到阿梨旁边,靠住她,轻轻颤抖着。
阿梨没有拒绝小梅,她突然想到还没把糖给小梅,于是阿梨翻开背包,掏出一小袋子糖放在小木桌上,从里面倒出两块糖递给小梅。
含着糖,小梅眼里的恐惧和慌张少了一点,阿梨稍微放心了一点。
门外的男声突然停止,就在她们以为人走了。
“砰砰!”
门被剧烈敲响,小梅吓的一颤,呜咽着将头埋在阿梨的怀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憋着眼泪不断颤抖。
“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我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开门!”陌生的男声透过门钻入她们的耳朵里,阿梨摸到藏在和服后面蝴蝶结里的匕首,那是爸爸给她防身用的。
脆弱的木门颤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它的效用,碎裂成无用的木块。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你挡着我接女儿了。”
是爸爸,没事了!阿梨用眼神向小梅示意,但小梅的眼里还是有担忧。
“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武士,攘夷的武士!”自称攘夷武士的人向土方十四郎叫嚣着。
土方没有多说,只是抬起灰蓝的眼眸,一手按上自己的刀。
那攘夷武士看见土方的满是冰冷和蔑视的瞳孔,后颈忍不住发凉,发现自己害怕的反应,既觉得愤怒又止不住的胆寒。
“你给我等着!”
最后,那自称攘夷武士的家伙,连刀都没有拔出就撂下一句狠话跑开了。
“啧,不过是打着攘夷的名头为自己的恶行为找理由罢了,武州里怎么总是这种垃圾。”土方十四郎没有追去,皱着眉不悦的看着连和他对视都不敢的家伙逃离。
阿梨拍拍小梅的肩表示安心,然后跳下榻榻米穿上木屐,小跑到门边。
土方十四郎目视着男人离开的放向,然后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木屐哒哒的声,土方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果不其然,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里头探出了一个熟悉的小脑瓜。
父女俩就在小梅家门口对视着。
土方十四郎看她:“天都要黑了,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