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气极反笑,抱住双臂斜瞅着他:
“你没想过,你是无心的,或者说你是无奈的,人家当时问你,你不敢得罪,你害怕,所以你没有明确指出来,而是由着晓羽拿走。过后在心里安慰自己,你暗示过了,怪就怪她没听懂,怎能说是你有心害她呢?对不对?”
艾望远被说中心思,沉默不语。
啪!
又一个耳光狠狠打来。
他的两侧脸颊被打得通红,青萝的责骂声又传至耳边:
“晓羽那笨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简单的暗示,你是真觉得她能听懂呢?还不是给自己找个逃避的借口?艾望远,坐视不管就是帮凶!要不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晓羽能接过那个袋子、落你们的套?她要真出了事,你就是第一凶手!”
他始终不敢抬起头看她。
青萝也不再对他抱有指望,冷冷道:
“艾望远,你不仅卑鄙,还是个懦夫。”
说完,她又呸了一声,率人拂袖而去。
空旷的西苑,寂静的长街。
皎洁的月光洒下,在地面上映出她孤寂而无助的身影。
艾望远不愿出面,一天时间,还能去哪儿找证据?
她实在理不出思绪。
就这么走着走着,月亮西沉,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卯时。
周辰安打坐的时间。
她心中忽地有了决断。
*****
兔儿山。
北山腰,有个塑像,正是龙虎山祖师正一真人张道陵。
周辰安打坐的地方,就在正一真人塑像下方。
背靠祖师,面朝碧水,颇有身在龙虎山的宁谧安祥。
然而这份静谧很快被打破。
“周辰安!”
怒气腾腾的声音,怒气腾腾的脚步声。
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是谁。
缓缓抬起眼皮,果然,那个冤家掐腰站在他对面,恨恨地骂:
“好你个黑心道士,为了阻挠我侍寝,先是我的腰,后是我的人,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你还敢在这正一真人像底下打坐?也不怕你们祖师看不过眼,一头栽下来,砸死你这个王八蛋!”
他看着她,目中笼上一抹寒意:
“怎么?被抓到小辫子就跳脚了?元青萝,别以为你那点小聪明可以横行无忌,等人证、物证俱全,任你舌灿莲花七窍玲珑,也休想躲过去!”
“周辰安!”
青萝一声怒喝,逼至他面前:
“你不就是想阻挠我侍寝吗?你不就是要帮尚明心报仇吗?这是咱们之间的恩怨,不关旁人的事,你要还有点人性,就冲我来,别连累无辜人的性命!”
他向来自恃身份,做事总留有余地,不屑与后宫女子同论,如今只能激他一激,若能激出他那骄傲的良心,借他的手干预他姐姐的决断,还可保一保晓羽和灵香的命。
“元青萝!”
他目中寒意化作熊熊怒火,迎视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把绿竹的账、尚明心的账、坠马的账全都算在了我头上,但你再怎么样,也该冲我来,为何非要致我姐姐于死地!”
青萝一怔。
什么情况?看样子他姐姐是真出了事,不是故意演戏陷害她们的?
周辰安兀自压着内心的怒气:
“她不晓事,你可以让她摔一跤长点教训,可你不能要她的命!”
青萝连忙摇头:“我没要她的命,那事不是我做的,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要人性命啊。”
周辰安却冷冷盯着她,讽笑道:
“不愧是从小拼手段的人,这做戏的功夫,还真是到家啊,要不是了解你的底细,我怕是真信了你。”
“了解我的底细?”
青萝指指自己鼻子,难以置信:
“污蔑我杀人,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了解我?”
周辰安冷冷一哼:“你自己说的,只要能活,尊严、底线,你都可以不在意。”
青萝愣了片刻,声音微颤:
“好,好,周辰安,你既认定是我做的,还是那句话,你让你姐姐放了她们,都冲我来。”
“好说。”
周辰安眼底的凉意漫出,在炎热的夏季令人无端心寒。
“你现在就去宫正司,老老实实招认,这些事都是你做的,我就让我姐姐放了她们。否则——就只能挨个审问了。”
青萝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周辰安,冤枉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女那红红的眼尾宛如一只委屈的小兔子,令他心生不忍。
可是今日奔到现场时,那烧得不成样子的坐轿旁,姐姐狼狈的身影,恐惧的神情,还有看见他时忍耐不住的哭腔。
都像一把把火,将他的怒气烧到顶点。
他想起初见,就被她白兔般的外表所迷惑,经过这几年的宫廷生活浸染,想来她迷惑人的本事,也愈发精进。
当今皇帝不就被她哄得团团转么?
他偏过头去,拒绝她的迷惑。
青萝见他心狠至此,心中恼极恨极,却知没有信任做基础,说再多也无用,只留下一句:
“你说话算话。”
言罢,她便要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转过身的这一瞬间,她瞧见上方的正一真人石像突然滚落,朝对面的周辰安直直砸下来!
“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本能的拽住周辰安往旁边奋力一扑!
砰!
两人跌地的同时,塑像狠狠砸落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