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在饲养员一脸震惊下,淡定地从后边小门进了毛绒馆三号。
与刺眼白炽光一同而来的,是足以堪称毒气弹的恶臭!
扑面而来,即使陆希上下全套防护服,面上也带着口罩,已然感觉自己掉进了粪坑一样。
她拄着扫帚,踩着厚实的雨靴,三步两步下了纯白色的,极易摔倒的台阶。
哒。
陆希低头,与靴底齐平的水漫在平台上。
她脚碾了碾,露出些地板的白。
这才明白她刚以为的黑色瓷砖是被染黑的污浊脏水。
陆希视线融进黑水中,一直寻向另一个久立在水中的生物。
灰黑色人形兔狲的丧尸就直僵僵地泡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
裸露的脚掌被泡得发白肿胀。
它头低垂着,眉眼被脏乱打结的长髯挡了个彻底。
但精神、感官却没有迟钝,如饲养员所说,它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
陆希刚一下水后,它就立马转过头来,望着她。
陆希:“……”
影视和小说根植下的末世丧尸太过深刻,即使被饲养员三言两语打击了一遍,陆希依旧下意识地身体紧绷。
陆希摆了摆手:“你好?”
并没有想得到什么回答,只是想打破现下的尴尬。
不想,对面的丧尸吐了几口热气,下巴处的白毛绒起起落落。
它说:“新……朋友……好……”
声音带着锯齿磨木头的粗粝干涩,明显很久没有饮食进水了。
说完,还后退几步,濡湿的被毛敛起几阵波澜。
是可以交流的。
陆希盯着它离开那处的浑浊,估量大概一会要给这毛孩子洗个澡才行。
她可不想以后一直这么全副武装来打扫卫生。
陆希回应:“好,”又抬手用扫帚杆敲了敲高半米的干燥台子,“上到这里来,我要清理地面。”
丧尸却忽然惊惧地瑟缩几下,而后开始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古怪滑稽的动作来。
被浸湿的绒毛随着动作甩起一阵阵脏水。
陆希即使看不到它的脸,也能从它的动作上看出显而易见的惧怕和讨饶。
恐惧已经刻入它的肌骨,难以拔除。
怀柔不成,只得强令。
陆希骤然出声呵斥:“过来!”
丧尸瞬间停下倒立转圈的高难度动作,突然被打断致使它摔了一跤,但它不敢有丝毫迟疑,连滚带爬地跃上台面。
陆希瞟了它一眼。
它双手双脚拘谨地缩在不足半平米的区域上,脊背曲拱,头埋进胸前。
像一颗带线的白色绒球。
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陆希已经彻底把它和影视剧里一口一个脑袋的丧尸彻底区分开了。
这不就是个带着伊丽莎白圈的大号猫猫吗?
花了两个小时把混黑的地面用水枪冲回白色。
浑身黏腻,整个防护制度都贴着皮肉,陆希把扫帚一甩,拎起挂在出口边,有五厘米粗细的厚重锁链,继续命令道:“过来。”
丧尸乖觉地向陆希走去,又留下深深浅浅几个脚印,而后任由锁链将自己铐牢。
饲养员靠在围栏上仍在抽烟,脚下已经堆了一小撮的烟头、烟灰。
陆齐承从不抽烟,学校里校领导也严禁不能吸烟。
身后的恶臭或者面前的烟油臭气,让陆希怀疑饲养员是在以毒攻毒。
饲养员皱眉,问陆希:“你怎么把它牵出来了?”
陆希说:“太臭了,大叔你明天不是要用它表演吗?我带它去洗洗。”
“行,”饲养员抖掉烧了些的烟灰,指了指一个方向,“还有一号馆和二号馆记得也要收拾,还有,记得把观众席擦一擦,上次园长下手太狠,把一只丧尸的肠子抽出来,血糊次啦的,太难看了。现在人最喜欢末世前的干净精致,老年人果然不懂得与时俱进。”
陆希应承下:“好。”
又突然问道:“它叫什么?”
饲养员疑惑:“什么?”
陆希指着一旁安静的丧尸:“它没有名字吗?”
饲养员:“丧尸需要什么名字?它们有不濒危,这个死了,再抓一个进来就行。”
陆希似懂非懂地点头,把丧尸带到洗浴间。
她褪下橡胶手套,冷热调了调水温,摸着试了试,才开始洗丧尸的毛。
真正下手,才意识到这只丧尸情况有多不乐观。
毛发打结粘连,果汁或机油什么不明液体泼洒在上面。藏在被毛下面,质地柔软的皮上,隔着橡胶手套都能摸到伤痕愈合的伤疤。
固定好淋浴头,陆希把锁链伸到卡口处,缩短,缩短,直到它近乎吊在铁质项圈上。
叩叩。
隔着水汽的沉闷敲门声响起。
陆希拉开门,弥漫的水汽氤氲泄出。
饲养员大叔手里提溜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止咬器,看陆希一副初出社会矫情小孩的鄙夷目光,又碍于陆希对他那毫无其他人那般恭维小心的神态,以为她有些关系。
他说:“给,这东西以前给狮子用的。都废弃七八年了,找出来费了我好一番气力。”
陆希伸手接过,道:“嗯,多谢。”
饲养员:“嗯,那你明天上班给我带早饭吧,就要十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