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方想推门入门查看，又想到此屋虽破破烂烂却也是女子闺房，于是又将手掌翻转过来曲指敲了敲门。
依然没有回应。
裴衍果断破门而入，一扇年久失修的门板应声倒地，房中竟空无一人。
可房中物什摆放整齐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地面上也并无打斗迹象。不知人究竟到了哪里，裴衍冷声试探问道：
“恩人？”
这里不见任何线索，裴衍踱步向西侧灶房走去，却见灶上有温好的肉沫稀粥，现下都已经煮得边缘发黑，散发一股淡淡的糊味了。
他脑中像是忽然闪回某个画面，快步来到院中，昨日原本放在院中晾晒的的茶叶都已不见踪影，只余空荡荡的笸箩与支架。
“原来是交茶去了。”
裴衍微微俯面低笑了两声，自己竟这般大惊小怪。
他徐步回了灶房，给自己盛了碗肉糜粥，尝了一口又“呸”地立马吐了出来，这粥熬得太久已经糊的变了味，根本难以下咽。可胃里尝到一丝荤味又怎肯罢休，不停地蛄蛹起来，嗓子里一阵泛酸。
裴衍只好硬逼着自己补充体力，连食几大碗粥下肚，将锅中所剩喝了个干净。
饭饱后裴衍正想回柴房躺下再睡个回笼觉，可路过主屋时却顿住了脚。脚边半扇木门就安静地躺在那儿，却叫他有若泰山崩于前的滔天压力。
要不睡一觉起来再修？
裴衍自顾点头，觉得是个颇为健全的提议，抬脚带起一□□却将另半扇门惊动，吱呀两声后“啪”倒了地。
裴衍脸色难看：若是让那村妇回来看到这幅狼藉，他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于是昨夜连手指头都不肯动一下的裴衍，今日也不得不大刀阔斧动起手来，还得偷偷摸摸的不可让其二人察觉出异样。
今日是一月四次的集会，附近村庄的摊贩都会聚于此，将自己家中多出的或刻意牟利的物什拿来售卖。
其中有一处是附近村中茶农聚集的地方，芋县盛产茶叶，大茶庄的茶叶通常与外地茶商谈好合作直接往来，生意掌握在几家手中。
如此以来剩余的小茶庄或是如林氏一样只有一小块茶田的茶农没有销路可言，因此这处集市便是给了他们盈利的机会。
每每集市开市便会有各家茶农争着抢着与外地来的茶商谈生意，或是本地买茶的人做生意。
今早元若妤与允兰两姊妹未到寅时便动身往城西集市来，背着精心晾晒的茶胚装袋提灯离开家，彼时柴房里的那位还睡得酣畅怡然呢。
到了集市上天刚微微亮，可茶市一堆早已经挤满了人，元若妤牵着阿兰到了尾里，头上已有几个小茶庄的卖家已经同外地来的茶商讨价还价起来。
莫允兰她们的茶田小，产的茶叶量也小，因此她们向来不参与茶商的竞争，只盼着能有附近的大户人家或是寻常村民能将她们这点货品尽数买回去。
元若妤出门向来爱穿圆领袍，束马尾髻，一来是行动方便，二者则是人多混杂，若错将她当做男子也免得她和允兰二人受欺负。
“阿若，今日似乎本地人不多啊。”
莫允兰双手缠磨着半臂对襟间的系带，难掩失望。
“是不多，但是今日的茶胚应该是有着落了。”元若妤轻轻捏着允兰襦衫的袖边，表情胸有成竹。
允兰不解：“为何这样说？今日一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呀。”
“你瞧着右前方那名皂色缺胯袍，墨色幞头，腰间别银孔蹀躞带的男子，他已经在茶市逛一上午还未离开而且总是几步一回头又望着我们，想必是个外地茶商，但是对我们摸不清楚状况便不敢上前问价。”
莫允兰朝她说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个同她形容的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她看过去时恰好与他目光撞上，那人便慌忙错开了。
“果然如此，阿若，我们要如何做才好？”
“敌不动我不动，我们便作势要走，我看他上前不上。”
莫允兰看她神色自得，对她所言深信不疑。于是作势收起布包，一副销路难寻意欲离开的模样。
不多时那皂袍男子便左右逗留着挪到了二人面前，蹲下身伸手探进未收的另一个布包中，捻了捻黑青色的眉形细叶，温声问道：“娘子这茶胚怎么卖？”
莫允兰眸中滑过喜色，与元若妤会心一笑，细声答道：“十二文钱一两，你若能尽数拿去便算你一两十文钱。”
“嗬。”男人略微诧异，笑意自眉心散开，“还不便宜？”
莫允兰展眉眉眼弯弯，“郎君要看成色呀，奴的茶胚虽少，可贵在精巧，每一片芽尖都是翻来覆去仔细晾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