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走神了。”
那几朵花被插在透明瓶子里，沉隅接过来，按林微云指示把它放在电视柜上。
沉隅没看过电视。
说来也是林微云疏忽，她自己就很少看电视的，也忘了教沉隅了。自己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后看手机，沉隅有时也会凑过来一起看，倒真把那大家伙给忘了。
林微云打开电视，用遥控随便选了个台，把蛋糕和水果移到茶几上，招呼沉隅坐下。
两人就这样好好的沙发不坐，坐在地毯上吃着东西看电视。
电视播放的是当地栏目，好像是什么诡秘专题，介绍了一桩狼妖传闻，是最近蛮有热度的怪事，主持人那语气就跟走近科学似的，讲得煞有其事的。
不过林微云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而沉隅在看见那个薄薄的小壳子里闪出许多小人的时候，一度以为这是人类的什么魔法。
稀罕到一下子看了一个多小时，老僧入定一般。
过了会儿，他拿着遥控器转到另一个台，屏幕里正在放动画片，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语言，叽哩呱啦的，沉隅有些发呆。
“他们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日语啊，别的国家的语言，听不懂正常，可以看字——”
林微云顿了下，忽然疑惑地扭头看他：“话说，你们人鱼也有国籍意识吗？你好像一开始就会说普通话的吧？”
沉隅张了张嘴，怔怔地听着盒子里传来的陌生话语。
是啊，他从上岸那一刻，就知道怎么和当地的人交流了，无师自通一般。
可明明，那是他第一次上岸，在此前，大陆、人类，都是流传在人鱼之间的传说，长者们禁止人鱼上岸，有时候连浅海区都不能去，说那是原始荒野，连水都没有，很危险。
自然，没有接触过人类的他，是不会说任何人类语言的。
可为什么……
林微云一时也没有深想，还打趣说：“你一定是我们这边的人鱼，你知道我们古人还叫你们鲛人吗？那这样看来，你家应该也不会太远——沉隅！？”
一扭头，却见他正浑身发颤，双手捂着脑袋，沉沉地低下头去。
林微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唔……”
沉隅发出很克制隐忍的□□声，含糊不清中仿佛带着极大的痛苦，很快就承受不住似的，翻倒在地，使劲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沉隅！”
他又发作了。
林微云见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心中焦急又无措，其实这种情况她在过去的一个礼拜中也见过一次。
那次是半夜，沉隅突然犯病，狠命地拿头撞墙，林微云上前制止时，还被暴躁的沉隅一把推倒在地。
最后也是靠他自己渐渐平息下来。他发作的时候似乎很是痛苦，林微云感觉，他那种样子像是要把自己撕成两半一样，煞是吓人。
林微云觉得，他或许不是受了内伤，感觉更像是……诅咒？
此时，沉隅挣扎着撞到茶几，他支起鱼尾，啪地一下将沙发甩到一旁，电视柜上插着花的玻璃瓶也被扫掉，哗啦碎了一地。
沉隅三两下就挪到阳台上，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去，好像下一秒就要从那里坠落。
不行……不要出来！
沉隅崩溃地低低嘶喊了一声，整个人像要挣脱一般，从窗口越探越出。
“回来！”
林微云叫了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鱼尾将他拽了回来，迅速关上阳台的门。两人齐齐摔倒在地，林微云大气不敢松一口，紧紧抱住他。
沉隅的力量大得吓人，但又带着克制的力道，林微云一脚抵在墙壁上，咬牙死死箍住他。
“冷静点沉隅，没事的……”林微云不断地安抚他。
“你很痛是不是，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现在你很安全，这里很安全，没有别人，这里只有我……”
渐渐的，怀中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
林微云没办法完全合抱住他，两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只觉得那紧张到肌肉暴涨的胳膊一下卸了力，鱼尾也不再乱甩了。
林微云在心里重重舒了口气，又很不合时宜地想着，好像大概能想到杀猪现场的激烈程度了。
她坐了起来，掰过沉隅的肩，他的双手还捂着脸，隐约能看见手底下有黑色的东西闪过，看不大清楚，可能是鳞片吧。
“没事了……”
林微云边哄边拉开他的手，那黑色的东西已经消散。绝美的人鱼此时一脸哭相，颤着睫毛，绿莹莹的眼瞳泛着泪光，犹如破碎的宝石。
林微云轻轻拨开他微湿凌乱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见他真的冷静下来，又去拿了条毯子，把他整个人结结实实盖住。
不知道人鱼是怎样的，但人无助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能包裹住自己，是很能令人感到安心的。
沉隅就这样昏昏睡去，林微云抱不动他，搬来垫子，费力把他推了上去，意外发现他的鱼尾不见了，又变回了人类的双腿。
他实在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