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讲的是大概几年前的事情。
当初的南江还不像现在那样繁华,以清澜江为轴,民居与厂房向两边铺开。居民大多都是不超过三层的平房或是楼房,厂房都是榨糖厂或是榨油厂,这里有以前就是以农业生产而兴起的小镇。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这座占据了天时地利的小镇获得了新生。
微光,一家巨大的连锁公司。现在大概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但是在企业的资料库中还保留着很多有关的历史资料——起初,他就是由五个年青人组织起来的以销售绿色农产的集团,又过了很长的时间,因为电子商务的兴起,微光也就搭起了这趟“顺风车”。零六年的时候,微光正式落户长沙,仅仅几年又将分部建立到国内各大城市。当然,他们的业务已经拓展至电子网络、生物研究、市场连锁还有教育事业。
想想看,十几年的时间,微光由一个五个人的小团体发展成拥有几万员工的大型企业,期间之艰辛苦难大概无人可知。那五个曾经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了四五十岁的大叔。这段时间的故事,有外国观察员还写了本叫《微光的野望》的书,以便于他们国内的企业了解他们渐渐强大的盟友或对手。“……我不知道中国人到底有什么信念,以陈为首的五个年轻学生,他们没有十分雄厚的资本,也没有特别高贵的身份,他们有的只是知识和决心。我记得以前他们的领袖也已与他们同样的方式建立了□□主政的中国。我曾经访问过他们的外务部长李铸云,他回答我说,这个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想,这就是中国人该有的精神吧!
一个炎热的夏日,刚刚开完最高会议的掌权者们陆续走出会议室,李铸云就被一个男人叫住,“铸云,对于微光向日本拓展的计划你怎么看?”那人个子不是十分高大,也没有穿工作时理当穿着的西服,手里握着紫砂杯,杯中冒着腾腾热气,长得也不甚出众,但是面色红润,目光如炬,气场非凡。“我们走向亚洲首先就要在日本建立分部,一方面可以试试水,在一方面还可以积累宝贵经验。毕竟它是亚洲最大的发达国家,人口众多市场广大……”被叫住的那人放慢了脚步回应道。相比之下,这个人倒是相貌堂堂。面如冠玉,桃目剑眉,龙王鼻子,覆船嘴巴,乌黑的头发背在脑袋上,行走时将腰身挺得直直的很是庄重。大概是年轻些的缘故,气场比起那位略有不足。
李铸云话未说完,年长者就长叹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思成他们不大乐意,总是用‘拓展太快’、‘国内局势不够明朗’各种理由搪塞我。这叫我好生为难呦~”
“大哥也怪不得他们,□□总是好的。”李铸云这样安慰道。
“唉~”年长者又长叹道,“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我时常在想,你说我们这些人日日夜夜在忙东忙西,哪有什么时间处理家务事儿啊?昨天你嫂子还为胤楚的事情埋怨我只顾工作不顾家来着。我这不是想把该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做完嘛?我们多做一点,未来自己的子女就少做一点,这份苦心谁人知晓呦?”
他所说的那些大概每个奔走于事业线上的中年男人们都会有。一面为了家庭,一面为了事业,最终还是独自一人扛下所有。他缓了一下问李铸云 ,“我那两个侄儿应该还听话吧?毕竟楚珊比我们家那口子懂事能干些。”
“瞧瞧您说的,她跟嫂子可比不了。楚珊个性温吞,管管家务罢了,要是把她摆在台面上可就比不上大嫂咯!”听到大哥这么夸自己,铸云倒是不好意思了,“要是说起孩子来,觞臣倒是斯斯文文不叫人麻烦,微醺倒是像个男孩子,咋咋呼呼叫人麻烦的不得了。”
“像这样还好些,在外面不吃亏的。”年长者这样说,然后喝了口茶话锋一转,“关于日本方面的问题,我想交给你解决。无论他们怎么反对,这件事情是迟早都要做的。我想让你研究研究……”
“没问题!什么时候去?”还没有等他把话讲完,铸云立即坚决地回答。对于一个乐于工作的人,承担工作和完成工作大概就是人间乐事了吧。李铸云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集体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自己的事情。这大概就是那种拥有极强责任心的人吧!但是我们知道,为人处世要学会“中庸之道”,那些过量的事情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这一点,其子觞臣就很明白。
听他这么回答,那年长之人马上提起来精神,一改之前随意姿态,搂着李铸云的肩膀,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我下午到启枢那里提一笔款子作为你到日本调研的专项资金。你看看你还需不需要什么人手帮忙的……”过了几日,李铸云准备好了一切,携妻带子到了东京,开始了他们为期八年的扶桑生活。
严格的家风是很好的传统,“绝对的自立更生”大概就是他们李氏的传统。“企业提供的资金只能作为公用,自己的生活费得自己挣。”这是李铸云交代给家里人的话。的确,他们夫妻俩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住的街道有一家日料老店,刚刚搬来不久时对他们很是照顾。混熟以后觞臣妈妈就经常到那家店里讨教烹饪知识,再到后来直接变成那家店的“学徒”。
现在实在不记得那家店的名字了,只是晓得店主人姓佐藤,这原先是男主人的姓氏。现在只剩女主人——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寡居于此。根据日本的传统,女子出嫁后会改随夫姓,故而我们现在称它为“佐藤居”好了。
佐藤居的寿司和面点都是极好的,不仅味道独特而且价格实惠。觞臣往返学校时一般都可以看到这样一幕景象:
店门前会停着几辆代步车,餐桌前会围坐着三三五五的年轻人,看着装像是这一带的上班族,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说笑。像这样一幕到中国的发达城市了也是随处可见。
觞臣爸爸因为工作原因不便暴露身份,于是在当地一家三菱的分公司工作。但不久就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被飞速提拔,迅速担任经理之职。在假日了他也不是陪老婆孩子呆在家里享受难得的家庭时光,而是四处奔走到处收集市场情报。或许今天去了奈良,或许明天去了大阪……
在他印象中有一个周末。
刚刚吃完晚饭,铸云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楚珊照旧收拾着碗筷,觞臣在茶几前玩着模型,“爸爸,我们明天去游乐园吧,清子说那个里面有一只大大的米老鼠很可爱,好么?”不知是真情所至还是故意卖萌发嗲,他楚楚可怜的看着爸爸。
其实那只米老鼠只是装在套子里的人而已,其实七岁的觞臣早就晓得的,“行啊!那明天就去游乐场。但是你必须先做完作业。还有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起早。”
“我早就写完了,放心吧!”说完,觞臣便乖乖地洗澡去了。
“你明天能去么?”觞臣妈妈边抹着餐桌,问觞臣爸爸。
觞臣爸爸就“嗯”一声敷衍到。
“‘嗯’什么?”觞臣妈妈没好气地训道,“怕是又不行吧!不行就不要开空头支票!”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厨房。
那男人就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眼睑下垂,自脸上可以看得出心中颇为压抑,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插着双手,两根拇指在一起碰碰碰……
早晨七点,觞臣早早的起了床,一切准备就绪,来到妈妈的卧室,“爸爸嘞?”并没有见到爸爸,只见得妈妈穿着睡衣倚坐在床上,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觞臣从半开的门缝中探出一个可爱小脑袋来问到。
“不知道啊!”妈妈见到觞臣进来了,立即舒展眉头,故作疑惑答道:“你是不是想去游乐园看米老鼠呀宝贝?”她向他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爸爸嘞?”觞臣走过来跪在床边,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妈妈再次稚气地问道。
妈妈将他抱到床上来,宠溺地亲亲他肉肉的脸颊。“妈妈陪你去玩,好不好?”她一边问,还一边从床头柜上拿起梳子梳理着秀发。
“爸爸嘞?”觞臣再一次问道。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的声音里多了执着和严肃,少了幼稚。
楚珊百感交加,不知怎么回答儿子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苦笑着看了儿子良久,觞臣在这沉默的空气里红了眼睛,也湿了眼眶。可以看的出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二字,但是还是像个小男子汉一样,默默低下头揉着眼睛,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脆弱。可这样的小招数恐怕只能骗骗他自己,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干什么或是想什么呢?
“没事啦——”楚珊把儿子轻轻将儿子抱在怀里,做着鬼脸安慰道:“妈妈陪你去是一样的呀,宝贝。妈妈陪你去看米老鼠,我们看完米老鼠再去吃你最喜欢的榴莲派,好不好?”
过了好久,觞臣才从啜泣中平静下来。“你去把门窗关好,我们马上下楼去吃早餐。”见他心情略有好转,妈妈便吩咐道。
觞臣倒是乖巧得很,屁颠屁颠跑去关门窗。但是妈妈却不急着下床,而是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觞臣来到窗前,踮起起脚尖艰难地关上了玻璃窗,此时来自东南方的阳光斜射到他的脸颊上,他朝那方阳光望去,恰好看见了窗檐角落里的燕子窝,雏燕从窝里探出丑陋的小脑袋张大了嘴巴等待着妈妈的归来。觞臣很喜欢很小很可爱的东西,见到它们,自然是要叫妈妈来观赏一番的。果然,他又将窗子打开一个十厘米的空隙,然后跑回妈妈的卧室。
“……你就这样吧!答应了又做不到!你那些道理少跟我来讲。我就问你,是儿子女儿重要还是你的理想重要?微醺我就不说什么了,自打她上了初中你就不管了。那臣臣就像不是你的骨肉一样,从出生到断奶,从上学到现在,你管过他什么?得亏是儿子听话,不然迟早变得像你一样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