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臣一面走路,一面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此间不乏独飞的鸟儿在月影之下掠过。可惜他不会画画,否则一定将这景象画下来。不过也还好,幸亏他的笔还可写下几个优美的文字。不然,这美景看过便看过了,绝无发长久地待在记忆力。
正走着,一束灯光朝他迎面照来,缓缓从桥面升起,不一会儿就刺得他的眼睛都睁不开,只得停靠在桥边。
“走得挺快呀,都到这儿了。”灯光来源正是他自家的电车,车子在他身边停下,汽车的正是他爸爸。
觞臣越大越不喜欢和他交流,加之父子许久没见,他觉得有必要用热脸贴一贴他的冷屁股。问过微醺放学的时间,他几乎是踩准了点出门的,就是为了去接儿子回家。
“你怎么来了?”觞臣问他。
看儿子面无表情,有抛出这么一句话,他的热情突然就冷了下来:“我就不能来接你呀?”但还是面带笑意。
“没有,就挺意外的。”觞臣迈腿坐上车去。
“你要不要吃东西?我感觉巷口那家的炒饭和烤鱼很好吃。”他努力找着话题,身为父亲,他是知道儿子喜欢什么。
觞臣翘起嘴角冷哼一声,“你是背着妈妈出来偷吃的吧?”
觞臣妈妈也可算是厨师,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别家的东西永远没有自家的好吃。不仅不好吃,还不健康。以前在日本,有一次觞臣和爸爸去吃玉子烧,回来时妈妈闻见了身上的味道,数落了父子俩好一会儿。
“可别跟妈妈讲了,不然她那嘴又要不停了。”觞臣爸也自是晓得自己老婆的脾气。
“嘿呦,原来你也怕她呀。”觞臣终是笑了,尽管是冷笑。
“表面越温柔的女人发起脾气来更可怕。你姐姐那样的,动起气来表现反而单一。妈妈那样的呢,有时候是啰嗦,有时候会吼人,有时又会哭鼻子,有的时候有板着张脸……说不好的。”见到儿子态度好转,他便多话起来。
觞臣倒是没有十分在意他讲了些什么,因为有些近视,他微眯着眼朝桥头不知在张望着什么,“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回去。”再仔细看去,那方正有一个人影,不是很清晰。
“怎么了?”觞臣爸爸也朝那方向看去。
“没什么,我就是想自己走回啊。”觞臣敷衍着他。
“认识啊?”觞臣爸爸似乎也看到了那边的人影。
“啊?”觞臣回过神,掩饰道:“谁呀?我就是想自己走回去而已。今天晚上天色那么好……”
“那好吧,快点回家,注意安全。”觞臣爸爸将信将疑,但还是遂了他的意,嘱咐几句就自己先回去了。
等爸爸走后,觞臣就伴着晚风,慢慢地走着——跟在那女孩子几十米后面。不知走了多久,觉得背后凉凉的,背过手一摸,感觉衣上有一层薄薄的露水,又有阵阵凉风吹过,身上竟冷飕飕的。走在前面的女孩也应该是感觉冷了,双手摩梭这自己的细秀手臂。可惜自己没穿外套,觞臣心想,不然的话怎么也会为她披上。
接着走了一会,夜空不再晴朗,慢慢飘阵阵细雨思落在觞臣鼻尖子上。这是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回响起旋律,一首记忆里的歌曲:
“……
冷雨夜我在你身边,
盼望你会知,
可知道我的心,
比当初以改变,
只牵强地相处。
冷雨夜我不想归家,
怕望你背影,
只苦笑望雨点,
须知要说清楚,
可惜我没胆试。
……”
这首歌越想越熟悉,是首粤语歌来着,在下关爸爸常放的。此景之中才有此情。前些天在语文课上学的什么“触景生情,情景交融”今天他是一并体会到了。
因为安静的环境总是叫人东想西想,本是跟在她身后的觞臣那走神的老毛病又犯了。原是舍了坐车的机会要跟着她,下起雨来又想到了旧日里的老歌,后来就是语文课,接着是考试……
反正也不知多久了,跟着那女孩走到灯火阑珊的街道,直到她进了自家书店,他才踏着略带失落的脚步向雨花巷而去。
照旧,腊肠早就坐在巷口的空余处在等他了。见到他朝自己来,拉长赶忙跑去迎接。那兴奋劲简直用“手舞足蹈”也没法形容。只见它四脚腾空不落地片刻,向觞臣冲来围着他转圈圈,时不时还挺起来身子用前爪不停的搭抓着他的裤脚和膝盖。觞臣见它自是高兴,于是便将它抱起,腊肠到他怀里就更不老实了,伸起个脖子,往觞臣脸上、嘴上、耳朵乱舔乱亲。这还不够,觞臣抱着它朝家里走去,一路上它撒娇,发出嗲得不行的怪叫。
觞臣想起前几天腊肠攀上大腿讨菜吃的情形,和今天别无二致。妈妈还嗔怪它:这死狗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等到了家里,妈妈做好了夜宵,搁在坐上就上楼了。桌前只坐着微醺一人。她散着杂乱的头发,穿着皱皱的睡衣,肩膀上披着一条干浴巾,
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刚刚起床。
觞臣本来是想先打招呼的,谁知微醺先一步扭头道:“猥琐胚回来了猥琐胚?”
觞臣刚到家,着实是被微醺这没头脑的话整懵了。“我怎么就猥琐胚了?你是有病吧?”他生气说。
“跟踪别人哈。你不猥琐谁猥琐?”微醺调侃他道。
“我没……”觞臣不本来想要矢口否认的,可是又不善说谎。再说这是事实,怎么反驳? “我这不是跟踪!”
“是是是,这不是跟踪,这叫尾行,是吧?”微醺找到了谈资便不罢手了。她非要把弟弟逗到跳脚不可,她小时候总是喜欢这样。
“这有区别嘛?这叫护送……叫目送……”觞臣又羞又躁,急得两只手发起热汗,不知把它们藏哪里好,“总之不是跟踪尾行!”
“是哦。人家孔乙己还不叫‘偷书’,叫‘窃书’哩!文化人耍流氓就是不一样呢!”微醺继续醋他。
觞臣读书成瘾,哪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好赶紧岔开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微醺不回答他,之招呼他到身边坐下,然后把手机打开,对他道:“坐下,边吃边看吧。”
觞臣照做,左手拿着筷子,右手拿着手机。于是看到这份聊天内容——
“李老师,最近天冷了,你让觞臣多穿点吧。”
“怎么说?”
“刚刚我们回家的时候见他好像挺冷的。”
“怎么,你们一起回家的?”
“不是,他刚刚跟在我后面送我来着,看见他好像挺冷的。”
“他跟你呀?”
“没有。就是送我吧。”
“那谢谢了。马上降温了,你也多穿点哈。”
“嗯,晚安。(笑脸)”
“拜拜。(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