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瀞察觉不对,朝她凑近,“你抬起头来。”
厍听露听到这话头低得更低,碎发遮住脸蛋,不肯看她一眼。
恰逢地理老师走进教室,安瀞只得作罢。
下午下课,安静破天荒没有和伊子璇一起去食堂,厍听露惴惴不安地坐在一边,教室里吵嚷的打闹声和脚步声渐远。
厍听露地嗓音有些嘶哑,“安瀞你不去吃饭吗?”
“嗯,我不饿。”安瀞手中的笔还在本子上快速写着,她的字很清秀,小巧的一团,页面整洁,看起来很干净舒服。
教室很安静,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地上薄薄一层沙雾,厍听露的心思有些混乱,眼睛盯着课本迟迟没有翻下一页。
安瀞从抽屉里掏出面包递给她,“饿了吃这个,别吃馒头了。”
厍听露哽咽住,“安瀞。”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下,安瀞叹气,从书本里抬起头,“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是想介入你的生活,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身上的伤痕了,你要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我下次请你吃饭,你能不要拒绝吗?”
厍听露抬起脸,右半边脸上还有清晰的手掌印,比左边明显肿了一些,她一整天都低着头,甚至厕所都不敢去,就是怕被人看出异常。
安瀞看着她眼眶掉下里的眼泪,心里顿时软了一片,她从口袋摸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泪痕,避开她红肿的面颊。
“想哭就哭吧,哭完终归会好受一些。”
厍听露嘴巴一瘪,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了出来,安瀞左手放在她背部,轻轻拍着,无声的安慰。
似乎哭出来真的会好受一些,厍听露抽噎着出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要欺负我。”
她们?安瀞心头微颤,却没打断她的话。
“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给我送情书,我没有要。结果有几个女生将我堵在厕所里,她们拿烟头烫我的腿,拿打火机烧我的头发,对着我拳打脚踢。他们说我不配被人送情书,说我克死了我父亲,说谁喜欢我都会倒霉。”
“我害怕极了,蜷缩在角落里,我想大声质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是我不敢,我浑身发抖靠在冰凉的墙壁,我只能听到她们恐怖的笑声,打火机啪嗒的开关声,还有火苗烧着我发梢的滋滋声。这些声音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成了我午夜惊醒的噩梦。”
“也许是我活该,她们折磨我上了瘾,我不止一次被她们拖去杂物间、厕所、甚至是走廊。她们警告我,如果告诉老师,就将我被他们欺负的视频发给全校人看。”
“我爸开的大货车,在我初二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我妈带着4岁的弟弟,对我毫不关心。我满身伤痕回了家,她说我在外鬼混,还问我为什么不去烧饭。我胳膊上的血都留了一地板,她说把家里弄得一团乱。”
“我想着,也许熬过初中就好了吧?只要逃离这所学校,我一定能逃出她们的掌心。可我错了,我好不容易考进二中,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她也来了二中。我躲在人群里,生怕她看见我,可我躲了才多久,她还是在校运会上看见了我。”
“她还是看见了,我的噩梦又开始了。”
“安瀞,我……我好想我爸爸。”
“你说,真的是我克死的他吗?”
安瀞揽住她的肩膀,厍听露回抱住她,泪水渗透了她的校服,能感受到点冰凉,“听露,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她们,你不该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头上。”
厍听露哽噎,“可我妈也说是我克死的我爸。”
安瀞怔住,拉开厍听露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听露,你母亲一定是因为你父亲去世,受到了点打击才会对你恶语相向。我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但是你自己要相信自己,你不是一个会克别人的人。”
“在我眼里,你很乖很文静,也很可爱,学习也很努力上进。你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如何,坦坦荡荡地做自己。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要将她们踩在脚底,让她们对你刮目相看,让她们知道,你厍听露也不是好惹的。”
厍听露扯扯嘴角,“说起来容易,可我做不到。”
安瀞双手搭在厍听露肩膀,“没什么做不到的,我们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不行告诉校长,校长不行就警察,总有一个人能约束住她们,让她们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厍听露摇头,“谢谢你,安瀞。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我没办法反抗,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懂的。”
“那就经历。”安瀞握住她的手,“以后上厕所、吃饭,我们都一起,我在你身边,要欺负就连我一起欺负!”
厍听露泪迹还未干涸,脸部肌肤紧绷,表情有些震惊,唇部微张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静站起身,“走,陪我去食堂吃饭,如果把我当朋友的话,就不准拒绝。”
厍听露怔怔地望着她,心底被暖流包裹,像是在冰箱放了很久的冰棍,被拿到四十度的高温下暴晒,温度滚烫而又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