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认真算起来也不是真的阻拦,当时那人趁着车驾转弯放慢速度时,从一旁忽地冲过来,躬身就拜,车夫下意识拽住缰绳,马车就停了下来。
“殿下,前面是仲月行。”绿拂看清楚来人,立即隔着车窗禀道。
新的官员任免结果已经公布,仲月行原本以为自己板上钉钉了的昭应县县令一职无故被人顶替,这让他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加上这些时日,他也不曾接到晋阳公主的召见;
而秦家那边到现在也还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每每问及秦家二娘,秦家二娘都推说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让他多忍耐些时日,等她想一想如何将他们的事好好和家里说。
两边都没了进展,仲月行渐渐的就沉不住气了。
尤其是看到连同期中了进士的温卿予都“任满”回京述职了,又有些嫉妒温卿予:
这厮前脚弃了晋阳公主,后脚马上就搭上了秦家大娘,当了秦国公的女婿,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仲月行自认论相貌也不输这厮,没被点为探花不过是少了些运气,既然秦家的门路一直还搭不上,他也不屑于给温卿予这厮当妹夫,想着晋阳公主之前一直都很看重他,不如就再回晋阳公主这边,赌个前程!
这时候是午后,街上的行人并不太多,路过的车马也少,马车停在路上,加上卫芜音有意的轻装简行,倒也不影响旁人。
卫芜音撩开靠近仲月行一侧的车帘,没有刻意往外探出头,只转过脸,顺着车窗看出去。
来的果然是仲月行,看着像特地装扮过自己,穿着月白色长衫,头戴幞头,腰间只悬着一块玉做点缀。
看上去清简从容,比之其他未曾得授官职的进士,还多添了一分沉稳。
“仲月行,拜见殿下。”仲月行看到车里的人,眼里闪过一点狂喜。
很快这些狂喜又被疑惑占据,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以往若是在路上偶遇晋阳公主,晋阳公主都会自车窗处稍稍探出来一些,眼里流露出欣赏他的意思。
但是现在,晋阳公主只坐在车内,似乎连撩起车帘的这个动作,都带着不耐。
“何事?”车内的人淡淡问他。
听这话语也透着敷衍,不如从前熟络……
但仲月行来不及细细比对前后的不同,只在心中说服自己,晋阳公主身为皇室贵胄,就算再欣赏他的才学,也不会像坊间那些攀谈的邻里一样热情。
多半是错觉吧……
而且他这段时间常常和秦家二娘来往,他有意讨好二娘,二娘又是个平易近人的,恐怕就是因此才显得晋阳公主待他疏离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卫芜音在马车里早将他的反应悉数看了去。
当一个人开始变得不顺眼,甚至生厌的时候,他无论何种做派,落在卫芜音的眼里,就全都是厌恶。
当街拦车,毫无礼数!
神态扭捏,畏畏缩缩!
两面三刀,敢做不敢当!
知道自己搭不上秦家这条大船了,才赶着回来维系她这边,当她是什么人了?
若不是她想听听仲月行这次还有什么说辞,她早就让人把他晾在一边了。
就看仲月行踟躇一下,面上还带出一抹难为情。
“殿下,仲某有一事,想……想听听殿下的意思。”
这种话不是那么好开口的,仲月行自认自己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若非万不得已,谁会愿意屈尊在一个女人面前——
马车里的晋阳公主没有回应,这让仲月行又慌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瞧着马车里的人,试图通过她的动作来分析当前的态度,“仲某不才,家中有几亩薄田,心知这点儿田产在殿下面前不值一提,但仲某、仲某……”
他咬咬牙,只把要说的话当做离弦的箭,“仲某心悦殿下,愿侍候在殿下身边,若殿下看得起仲某,仲某愿做殿下的驸马!”
这当口,后面又行来一辆马车。
赶车的正是青桐。
青桐认出停在前面的是晋阳公主的车驾,连忙放慢了速度,回身朝车里道,“公子,晋阳公主在前面,还有个人似乎拦住了晋阳公主的车驾,不知出了什么事。”
“拦车的是何人?”
“呀……看着像仲月行。”
青桐的耳力极好,加上四周行人稀少,仲月行又有意给自己壮胆,连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不少,那些话全被他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他也没多想,把自己听到的话一股脑儿全复述给了萧斐。
萧斐坐在马车里听着,眼里满是匪夷所思。
外面青桐还在请示他,既然碰见了晋阳公主的车驾,依礼应当上前拜见公主,但公主那边不像能马上就处理好的样子,他们是在原地等还是……
萧斐端起手边的茶。
这茶是之前备在车里的,这会儿已经有些凉了。
他先浅啜了一口,等茶味在舌尖化开,才不紧不慢道,“一直朝前走,别停车。”
青桐大惊,“可是公子、再不停就要撞上了——”
“那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