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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渐缓,不知何时才停歇的,雨后吹拂的风裹挟着未散的凉气,吸到鼻腔里,沁凉。
卫芜音靠在浴池边,垂眸看着池中水汽弥漫,神情有些恹恹。
萧斐还没有走,他把卫芜音抱来浴房以后,就规规矩矩的坐在池边的白玉台子上,手中拿着一只竹制的小水舀,舀起汤池内的热水,轻缓的将热水浇到她露在水面之外的皮肤上。
外面不知已到何时,只看着窗纱之外那一片深黑夜色,估摸出时辰很晚。
尽管檐下亮着灯笼,但暖黄的灯火光芒晕在无边夜色下,微弱的就像一只一只萤火虫。
“殿下,还累吗?”
朦胧间听见萧斐轻唤她。
卫芜音没有睁眼,“说话。”
又觉得萧斐浇热水的频率太快了,往旁边侧了一下,“热。”
萧斐立即停了手,仔细温度,重新一点点的拿水漫过她的肩。
“有个消息,想着还是知会殿下一声为好。”他难得踟躇,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在心中思量着该怎么说。
她略一偏头,“嗯?”
萧斐似乎总有几条不为人知的消息来源,哪怕前世她苦心经营十年,手中攒出几条消息渠道,有时候得到的消息也总是慢他一步。
惹得她对他手里的消息又恼火,又好奇,又想弄到手。
她这回来了兴趣,侧了侧身,一条手臂搭在池边的白玉台子上,侧身对着他,“你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萧斐:“吏部公布的名单在私底下又有了些变动,万年县县令,换人了。”
这么突然?这个消息果真令她意外。
京中分昭应、万年两县,两县县令因为所辖范围在京城,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历来在官员的任免上都大有文章。
前世万年县县令这个位置一直都稳稳的在京中各个世家大族手里轮换,每一次的调动都从无异议,更不曾出现什么临时换人的情况。
怎么如今忽然就换了?
“换了谁?”
“温卿予。”
卫芜音神色一顿。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上一世,温卿予在渔阳任满回京以后,虽然多方走动,但只被秦晌推荐着补了礼部的一个缺儿,万年县县令则是范阳卢氏的人。
“他怎么会被换到万年县去?”
想到一个可能,她接着问,“你可知道这名单是何时另有变动的?”
“应该就是今日,我回府时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也听说吏部那边的态度尚不明朗,也许还有其它的考量。”
那就是还有换人的可能。
卫芜音想了想,萧斐的消息一惯及时,名单有变动的消息应该就是第一时间传到他耳中的,回想今日发生过的事,最有可能的一桩,就是下午时候温卿予那场护妻的表演,演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吏部尚书常得太后召见,温卿予算来又是秦家的侄女婿,又是新科探花,才华横溢未来可期,太后所代表的秦家想给他一个万年县县令的官职当历练,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定的万年县令是谁?”
那份名单她虽看过,但关注的重点没有万年县令,一时之间也回想不出,干脆继续问萧斐。
“是卢家的人。”
“卢家在朝中也算经营已久,这个位置就这么被换了,卢家就没有反应?”
萧斐回身先端了一盏消渴的饮子给她,“殿下还不知道卢家么,这几年卢家子侄青黄不接的,还有个偌大的家业要管,不免就捉襟见肘;正巧杭州织造郎中一职空了出来,做织造郎中总比做知县容易,油水还多,把两个选择摆在卢家面前,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卫芜音端着饮子喝了几口,冷不丁出言,“织造郎中是肥差,京淮道节度使也是肥差吧。”
“殿下怎会突然问这个?”萧斐身兼京淮道节度使,军中具体支出明细,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卫芜音仍是一副闲语的意思,“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些吃空饷被斩首的人,细算起来,军中若平白多了那么多军饷,这数目可也不小。”
“殿下放心,”萧斐正色道,“微臣绝不是那吃空饷的人。”
卫芜音随意的瞥他一眼,没说话。
这人不吃空饷,却能养出这样好的消息渠道,总不会是单凭自身魅力来支撑的,看来兰陵萧氏的产业比她想的还要丰厚。
如果能都弄到她手里……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