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为道谢,这礼单显得隆重太多,但如果是嫁妆单子么……
看到末尾,他不动声色阖上礼单,抬头看向秦晌。
“秦公这是何意?”
“王爷慧眼,应该不用老夫多言。”
秦晌暗暗得意,他给二娘准备的这份嫁妆单子,认真算起来可比公主出降都要风光。
这里面本来有一部分是给一娘准备的,原想着一娘与萧斐结亲,给她十里红妆彰显娘家底气,没想到一娘竟是那般不争气,连带着秦家都差点儿没了脸面,连累的二娘连及笄礼都没能风光大办。
若非有太后娘娘照拂,秦家到现在都抬不起头,好在二娘争气,这些时日前来向二娘提亲的显贵之家多的能将秦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他就不信,萧斐看过二娘的这本丰厚的礼单,能不动心。
更何况,萧斐手下还掌着兵,又兼着户部尚书,最是清楚如今国库紧张,各处的军饷还欠着不少,虽说前段时间朝廷刚刚拨款补了一些,却也只补到去年的饷钱。
而这份礼单所代表的价值,是能支撑整个京淮道大营一年的饷钱!
萧斐将礼单往秦晌那边一推,“兵部那件事,不过是一桩小事,原也不足挂齿,秦公便是执意言谢,也用不上这么厚的谢礼。”
“王爷何必自谦呢,事到如今,老夫索性便把话挑明吧。”
秦晌眯起眼,看着对面的萧斐。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却又装得一副老练模样,他敢打包票,这样丰厚的礼,任是谁看了都会动心;
只可惜太子实在太过年幼,否则他家二娘做一国之母,岂不是比一个不知道能做到几时的摄政王妃要好得多?
“萧、秦两家本就有意结亲,先时若非一娘糊涂,如今老夫与王爷早已是翁婿相称了,老夫为此一直过意不去,如今若能修补两家关系,重结秦晋之好,秦、萧两家相互扶持,何愁不能蒸蒸日上呢?”
见萧斐还是没有表示,秦晌只能再说得更明白一些,“王爷已经看过了这份礼单,应当清楚这礼单代表的重量,恕老夫直言,京淮道大营拱卫京畿,与其它地方大营相比更是重中之重,可这样的地方却欠着最多的饷钱,长此以往,即便将士们仍有拳拳爱国之心,怕是也会心寒了。”
萧斐在心中冷笑一声,好得很。
所有人都知道国库空虚,连朝廷的拨款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甚至连军中粮饷都时常短缺,去年各地军中更是从年初开始就断饷,好不容易靠着夏税补上了去年的,今年的却仍在欠着——
秦家突然在这个时候摆上这等丰厚嫁妆,用意是什么?
也想来胁迫他么?
他端起茶盏。
茶盏里的茶水还未动,说了这么久的话,茶水早已经凉了,秦晌似是想为他重新倒茶,但下一刻就见他握着茶盏,往桌上一惯。
一声闷响。
这一声就像是一个信号,正堂之外蓦地响起脚步声,一个人被带进来。
秦晌看到那人,面色就是一变。
……
风雨声愈发急促。
卫芜音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她刚刚好像又做了一场梦,像是梦见了前世,但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忽然,她听见绿朱在帐外轻轻唤她,“殿下,那女子醒了。”
她立即睁眼,目之所及一片昏暗。
她曾吩咐过,一旦那女子醒来,不管什么时候,都立即来报她,听到这话便起身下地,换着衣裳问,“情况如何?”
绿朱为她搭上披帛,推门撑伞,“情况还算稳定,只是情绪不太好,见谁都只会喊一声‘贱人’。”
到安置那女子的房门前,绿朱低声道,“殿下当心,这女子恐怕还会出言不逊。”
门被从外面打开,露出门内的一地碎瓷片。
卫芜音看着地上的碎片,想:既然能有力气摔东西,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屋子里一直点着灯,两名宫人一直在里面盯着,唯恐那女子情绪激动之下伤了自己,这会儿看到卫芜音进来,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快速走到那女子身边,一左一右架住。
“你们这群贱人!放开我!”
卫芜音看着那不断挣扎的女子,她头上缠着纱布,看上去还很虚弱,除了骂声高些以外,并不能挣脱宫人的束缚,便放心的走向她。
这屋子里几乎没什么能下脚的地方,卫芜音勉强拣了张能坐的席子坐下来,静静看着那女子。
“贱人!”那女子看到卫芜音,明显更激动了,连宫人都差点儿没按住她,“你有胆子就直接杀了我!犯不着在这儿威胁我!”
“你认识我?”卫芜音问。
“我呸!”那女子吐出一口口水,虽然吐出的距离并不远,卫芜音还是默默地向后挪了挪。
“我说那王八羔子怎么突然没了动静,敢情是让你这贱人给拐走了!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男人就是那个德行,他既然能找你,以后也能找别人,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听到这话,卫芜音只觉得一件困扰她多年的谜团,终于露出端倪。
不顾众人劝阻,径直走到那女子近前,蹲身直视她的眼睛,问:“你是温卿予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