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下来,公子脸色阴沉,看了眼吴惠,后者冲着他勉强一笑。
“我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呆,”康安安说,“难道那个地方不许人进去?”
“呸,我看你就是嘴硬欠揍!”张二勇举手要打,被公子喝住。
公子才要发话,却见旁边的谢子璎看着康安安,脸上有几分关切之色,心中一动,问他,“子璎,你来看看,这事怎么断?”
“岂敢岂敢,公子的家事,小人怎么可以随便说话。”谢子璎笑起来。
公子便对张二勇道:“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见双。又无证见,如何能断她的罪?你这事办得太鲁莽了。”
“回公子的话,这次虽然没捉到奸,但是赃还是有的。”
“哦?”这下不但是公子,连康安安自己都吃了一惊。
“什么赃?”
“嘿嘿嘿,这个可不是我找到的,是她同屋的锦纱说的,她的箱子里私藏了许多偷来的东西。”
“哦?让锦纱拿过来看看。”公子看了眼康安安眼,说。
锦纱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听到里面传唤,忙提着一只包裹走进来,跪道:“回公子,奴婢是管花园子的锦纱,平时同这个贱人一个屋里睡,常常见她半夜溜出去,要到天亮前才回来,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有几次出去前还偷偷从自己的箱子里找东西。本来奴婢也不想管她的闲事,只是今天一大早听张二哥说这贱人晚上与人私会,奴婢把这些事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特地去她的箱子里翻了一遍,不料竟真的找出些赃物来了。”
她边说边把手里的包裹打开,平铺在眼前。
包裹里有一支莲花簪子,一只羊脂白玉笔掭,一把银质嵌红蓝玛瑙的水注,两只锦布墨匣,一副金三事儿。
公子一眼就看出,白玉笔掭、银水注、墨匣和金三事儿都是他书房里的东西,因为是以前的旧物,很少用到,所以平时都收拾在墙角箱子里。
他叹口气,对康安安说:“笔掭、水注和金三事儿也就算了,拿到市集里也能换些银钱,你怎么连空的墨匣都要拿?”
张二勇 ‘嘿嘿’直笑,说:“公子你不晓得,这墨匣四个角上都镶了金角,她哪是为了偷匣子,专是为了这点碎金子呢。”
旁边的秀月忽然用力看了他一眼。
谢子璎何等机灵,一个眼色就懂了:这女人肯定有份!想来仙姑之前得罪了她,这次是召集了群污合之众在给仙姑下套报仇呢。可惜他虽然明白,现在却插不上手,脸上也不好露出来。
康安安心里何尝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冷冷地说:“我没偷过东西,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拿的。”
“如果你说这包东西不是你的,为什么我赏你的那支莲花簪子也在里面呢?”公子说,“我记得你向来喜欢得很,几乎天天戴在头上,现在总不会说连这支簪子都被人偷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秀月道:“平时书房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当差,她若是翻箱子拿东西,你想必也该知道些吧?”
秀月马上跪下来,叫屈道:“奴婢跟她不是一伙的,非但不知道她的事,还常常被她差来唤去,奴婢出去办事的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人在书房了。对了,记得上次谢大人也在场,她就直接把我赶出去了,谢大人,您可要替我作证呀。”
谢子璎眼皮子一跳,心想:这女人真是厉害,竟然把我也牵扯进来了。不行,今天既然人赃俱获,我现在就不能随便出手,有道是狐狸打不到,白惹一屁股骚。别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要救人得另外想办法。
他打定主意,脸上苦笑起来,道,“岂敢岂敢,公子上课不在,才叫我在书房等一会,我哪有心思记你们的事?姑娘们也别太为难我了。”
公子点头,看着他道:“子璎一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我记得这丫头又长得很像你的亲戚,确实不能让你太为难。”他把脸一沉,对着康安安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康安安不吭声,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秀月说话的时候,她看到王卿垂着手,身后拖着那条白绫走进来了。
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只有康安安可以看到,他走到吴惠身后,抬头看向自己,眼睛有种深深的悲哀,她知道,他这是在见证自己的死亡。
公子说:“既然你自己也没什么话可说了,程九,就按照家法处置吧。”
程九已经等了很久,此刻眼睛一亮,上前道:“回公子的话,如果只是犯了家法,无非是打几棍关几天的事,但这次是偷盗财物,私通外人的重罪,按道理是要上报提刑院,交官府处置的。”
“也罢。”公子对吴惠道,“你准备个状子,等会拿了我的帖子,再让锦纱再做个干证,押着她去提刑院吧。”
吴惠说:“是。”
程九又说:“按照家法,报官之前要打上十几棍。”
公子停了停,看着他:“照她现在这个样子,十几棍就打死了,纵然死不了,等会到了提刑院,少不得上夹刑杀威棍什么的,恐怕她也禁受不起。”
程九笑着说:“小人知道,其实打这几棍也是别有个名堂,全是为了给做官府看的,咱们打过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打个全场,要是全须全尾地把人交进去,他们少不得又要作威作福啦。”
“你倒机灵。”公子微笑起来,手指点着桌面,“不用带出去,就在这里打,省得你们下手重,真把她打死。”
“是!”程九给张二勇递了个眼色,上来就把康安安按倒在地。
康安安知道今天横竖是活不下去了,眼前这一顿棍子,分寸都在程九的手里掐着,不打到奄奄一息必定出不了这个门,不,她才不愿意成为第二个王卿,因为无足轻重,所以任人宰割,由得他们黑白颠倒地□□伤害,这种畸形、肮脏的手段,或许所有人都已经习惯施与受,却休想强加于她身上,她也决不会就此认输!
“公子。”她猛然抬起头,大声道,“偷东西的罪名我绝不会承认,但我确实经常在夜里出去与人见面,此事其实另有隐情,我私会的那个 ‘人’,并不是个活人。”
“不是活人?”这话一出口,果然引来所有人的好奇,张二勇立刻破口大骂起来,“臭娘们胡说八道,为了活命把死人都搬出来啦!”
“闭嘴,且听她说。”公子一拍桌子,指着康安安,“如果我听出你有半句谎话,现在就让他们把你打死。”
“公子,这事是我亲身经历,只是太诡异了,怕说出来都没人肯信,所以一直不敢实说,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是不是真话,都由公子明断。”
康安安抬起头,深深吸口气说:“我夜夜去那院子里,是因为有人一直在耳边和我说话,逼着我去那里给他找东西。那个人,就是之前死掉的王卿。”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房间里众人的表情,秀月、锦纱、程九、张二勇、谢子璎脸上只有奇怪,而公子和吴惠却是脸色大变,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低下头。
公子沉吟片刻,说:“你这丫头也太狡辩,不过偷了点东西,居然把我之前的伴读郎牵扯进来,看来确实要和你仔细理论一番了。”他对吴惠道,“你留下来一起听听,其余人都退下去,找个人去学堂告个假,说我今天身上不舒服,不去上课了。另留两个人守在门口,我不叫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