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水巷。”康安安道,自己上了马车,贺郎便一头跟进去,嘟着嘴说,“还说补偿我呢,原来又是去办事。”其实他也瞧见康安安眼圈发红,故意拿话岔开顾左右而言他。
小甜水巷在大相国寺北面,离朱骷髅茶坊其实并不远,隔着三条巷子一座小桥的距离,不算很长的一段巷子里,开着各种绒线铺、胭脂店、头面铺、瓠羹店、从食店,尤以妓馆居多,无忧居便在其中。
时已中午,无忧居大门紧闭,透过青瓦粉墙可见里头是座二层小楼,隐隐有乐器吹奏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来。无忧居旁边开了家邱家胭脂铺,店里正清闲没人,康安安便去铺子里逛了一圈,又顺手挑了只胭脂匣子打开放在阳光下看颜色。
店主凑趣过来说:“这位小娘子皮子白,头发乌,眼睛亮,什么颜色的胭脂用了都挺好看。”
康安安假作欢喜,挑了三盒丢给店主包起来,贺郎跟在后面付了钱,康安安又拿了一盒靠在店里的菱花镜前试颜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套店主的话,问:“我方才见你隔壁的无忧居进去个小娘子,脸上胭脂甚是鲜艳,也是在你店里买的货吗?”
店主“呷”地笑了声,道:“那是自然,咱们可是三十多年老店的生意,别看门面不大,手艺都在那里,宫里有时候也会派人来挑些特别的颜色,更别提这四邻八舍的,哪家的娘子不喜欢咱们的货。”
康安安道:“别的我不知道,刚才见的小娘子脸上用的倒十分喜欢,我挑了半天竟找不到,麻烦老板陪我一起找找。”
店主伤脑筋道:“隔壁有小娘子吗?我也是偶尔霎眼间似乎看到过,平时来采买东西的都是赵妈妈,倒没见过什么小娘子亲自来。”
“我没看错,才见她进了隔壁大门,年纪不大,旁边还跟着个笑眉笑眼的员外爷。”
“哟,这倒新鲜了,我在这巷子里呆了许多年,只见过隔壁不断进出男客,倒没见过什么小娘子。”店主奇怪。
他店里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计,早在旁边听得蠢蠢欲动了,此刻忙乘机插话,说:“老板你一天到晚在店里能呆多久,没得还要做些杂事分心,隔壁确实有些怪异,偶尔到了晚上才会有小娘子进去,年纪都极小,只出不进的,白天进出的都是些老爷公子,想必是个专做雏妓生意的暗门子。”
老板便骂他:“成日里偷嘴卖乖的小猢狲,店里的客人都不得照顾,你管别人做什么买卖营生?对自家的事也这么门儿清就好了!”
小伙计被他骂笑了,忙过来招呼康安安,从里面拿了几盒胭脂递给她,“隔壁来买过这些颜色,小娘子瞧瞧有没有你想要的那只?”
康安安见他眉眼活络,也是个多事的人,微笑道:“或许是我看错了,因见那小娘子实在太美,或许人家本来脸色鲜妍,同样的颜色擦在她脸上,和放在盒子里总是不一样的。”
小伙计一直用眼角瞧着店主往后头去了,才轻声笑道:“小娘子自己才美貌着呢,不用羡慕她们,都是些没成形的雏胎,不过各花入各眼,有人就专爱吃嫩草。”
“真有做这种买卖的?”贺郎假装好奇,过来问,“我见那小娘子顶多八九岁,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小姐呢。”
小伙计看他生得异样俊美,骨子里带着风流气,不像普通的公子少爷,便有些大胆另类的想法,看了看康安安,又看看他,嘻嘻笑道:“哪有正经人家的小姐八岁擦胭脂戴花出来见客的呢,都是做生意的路子,其实这个时候也不该见到她们,就是客人也总是晚上来,白天是她们上课的时候。我瞧两位不是路过,专门来踩点找人的吧?”
贺郎与康安安对视一眼,贺郎立刻说:“小哥果然精明,居然被你看出来啦,咱们小娘子新婚没几日,男人却总是心神不宁,老往小甜水巷的无忧居里跑,所以今天特来瞧瞧到底是什么妖精勾着他不回家。既然小哥如此懂行,明人不说暗话,何不给咱们指条路。”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放在柜台上。
小伙计得意起来,心想:别拿嘴光说别人,你大概也是她的相好,怪不得长得骚里骚气的,什么都瞒不过小爷的法眼去。嘴里却道:“小娘子太可怜了,居然遇到这么个着三不着两的男人,确实要费些心思。”边说边拂袖过去,把柜台上的钱扫到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