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夫人冷哼,她从来没看得起过谢子璎,觉得他一直是个累赘。
那人已经把挡道的同伴搬到走道角落里,边用力边解释:“黄三我也是没法子的事,劳驾你先受累站一会儿,这里风小不会着凉。”
贺郎瞧他人倒挺实惠,不由问:“你怎么称呼?”
那人忙回道:“不敢不敢,贱名不足挂齿,别人都叫我吴阿七。”
“看你也是个心平气和讲道理的人,怎么会来了这里当差?难道你不知道这里的人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
吴阿七想也没想,很随便地道:“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村长带着头让我们来这里,就跟着一起来了,横竖都是挣口饭钱,既然别人都应承下来了,难道要我跳出去反对吗?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做人保个周全才是要紧呢,我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贺郎被他气得笑了,道:“难道你的原则就是,只要保得周全,杀人越货的事也肯干?”
吴阿七毫无压力地回答:“大仙你这就不懂了,我平时肯定安份守已,若是硬要去做什么坏事,也是被他们逼迫的,我只是一把刀一杆枪的作用,那些罪孽自然不该算在我身上,难道有把刀枪拎出来审判的道理吗?”
边说边把他们带到了出口,原是一座古旧的庙堂,迎面凉风刮来,惨白的月光照在殿前青砖地上。
吴阿七轻声道:“庙里庙外原本都有人把守,即然你们都被带进来了,村里的人也很乏了,所以今天只留了一个人在外头守着,小心别惊动到他。”
贺郎说:“既然如此,麻烦你过去把他敲晕了吧。”
吴阿七一呆,说:“这不大好吧?”
贺郎道:“我让你去,你就得去,反正你也是被强迫的,也是没办法。”
吴阿七点点头,无奈说:“好吧。”他轻手轻脚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贺郎使了个眼色,让蛇夫人跟在后头监视,自己转身过来低低道:“下山的路上肯定也设置了障碍和陷阱,你既然学道这些年,就要把浑身的本领都拿出来用,事到如今,不能再指望别人替你分担,记住,这一次,等于我们几条性命全都交在你手上啦。”
谢子璎看着他的脸,觉得小狐狸平日里笑眉笔眼没个正形的腔调已经完全没有了,面色清冷也似月光一般,双目如寒星,整个地换了个人似的,郑重地从手上取下从不离身的青玉扳指,递向谢子璎一字一字道:“小谢,这事只告诉你一个人晓得,千万记得拿了我的信物到桃坪镇去雅和茶楼找阿宝,族长派他留驻在那里等我消息呢,接下来的事就全靠你了!”
几句话说得谢子璎浑身热血沸腾,眼里浮起泪光,不知道是勇气还是紧张,牙齿咬得格格响,唯有接过扳指拼命地点头。
贺郎看他脸色煞白,越发显得额角的鬓发浓密乌黑,五官清美如琉璃易碎,心中不由又涌起那种揉合了恨铁不成钢的怜惜与无奈,深深地叹口气:“小谢,此番若是能度过劫难,你真要好好用功,不可再荒废时间了呀!”
“两位大人,我回来啦!”身后脚步声响起,吴阿七果然顺利完成任务,直接把看门人打晕了,屁癫癫地回来覆命,蛇夫人吐着舌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淡淡地说了一句:“幸亏是派他去了,那人倒警觉,也就是认识他,换了咱们,恐怕早就闹出动静来。”
贺郎意外道:“你倒挺忠心!”
吴阿七正色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他好,若是大仙亲自过去,他又没个眼力,一定大叫大嚷起来,万一大仙情急之下失手重创了他呢?我动手可有分寸多啦。能把损失减到最小,也是我的处事原则。”
贺郎无语,只好先催促着谢子璎下山,顺便问了些吴阿七下山的决窍,此人毫无骨气,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许多,不过他平时是跟着村长上山的,知道得并不太全,贺郎命谢子璎挑重要的记下,又拍了拍肩膀表示告别,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一眼了。
他带着吴阿七蛇夫人重新进入地道,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身后的吴阿七忍不住说了句:“刚才那位公子看起来好像要哭了呢。”
蛇夫人嗤之以鼻:“哭个屁呀,还有脸说自己是个学道的,胆小无用,遇到点事就成了缩头乌龟,比废物强了一点罢了……”
话未说完,眼前一花,喉咙顿时剧痛,贺郎愤怒地掐住她脖子,厉声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吴镜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娘娘腔?一辈子躲在茶楼里偷听男欢女爱!明明喜欢男人喜欢得要死脸上半点都不敢露出来!既然我从来没骂过他,你凭什么敢当我的面说小谢的坏话!”
蛇夫人被他掐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唯有呼吸艰难地道:“好……好……”
贺郎终于慢慢地松开手,脸上发青,蛇夫人向来和他作对惯了,从未见到过这种可怖的模样,一阵胆寒心颤,半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贺郎语音铿锵地道:“咱们先去找姐姐和小王爷,吴镜的事暂且放一边。”
蛇夫人无力地张了张口,想要抗议一下,到底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吴阿七带着他们下到第二层,继续在狭窄的地道里钻来钻去,蛇夫人渐起疑心,道:“你别不是在搞什么花样想把我们往坑里带?”
贺郎道:“有我在,他不敢的。”他嘴里默默念词,指尖上拈出一朵渗碧的光芒,朝着吴阿七一点,那朵光芒便萤火虫般投进他身体里去了。
吴阿七无处可逃,不痛不痒,眼睁睁看光点鱼儿入水似的在身上无隐无踪了,吓得连连跳脚,急声道:“什么什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贺郎淡淡道:“没事,放心,一个小咒语而已,如果发现你敢欺骗我们,等会就直接让你烂成团稀泥好了。”
吴阿七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不敢不敢,小人实在没有坏心,只是这一层我也来得少,又怕撞到熟人,少不得要绕点弯路才能找到。”
蛇夫人默默看了贺郎一眼,不过短短几日,这只粉狐狸竟然变得雷厉风行,冷静缜密,到底是下一任狐族族长的候选人,果然潜力巨大,以后再也不能随意取笑轻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