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楼中淡淡的云篆禁制依旧，檐上的花灯轻摆动着，讲堂声音隐约传来。</p>
他深吸口气，瞥了眼檐柱上端的檐兽，随即抬起右臂。</p>
吱呀！</p>
没等他轻叩，那扇陈旧的暗色木门悄然打开，阳光随即照入。</p>
“进来吧！”</p>
听着那道沧桑的声音，陆安平不由得驻足，好奇地望着。</p>
他先前无数次设想过见面的场景、袁丹期的容貌，乃至打招呼的说辞……而今，却只是笨拙地笑了笑。</p>
正如张灵潇所说，袁山长现在是个普通老者，很老的那种。</p>
他身材中等，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衫；脸上皱纹深陷，甚至不时生出暗斑，须发却梳得很整齐，几乎与寻常老儒生无异。</p>
只是那双眼却是神光炯炯，仿佛将自己看破。</p>
“等你很久了！”</p>
袁丹期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枯瘦的右手指了指。</p>
“晚辈也是——”</p>
陆安平回过神，忙欠身道。</p>
阳光将夏季特有的沉闷驱散几分，阁楼中陈列很简单，唯有一床、一桌、一礼，以及几列书架罢了，显得尤为简约与干净。望着袁丹期略显佝偻的背景，真是与世俗老者一模一样。</p>
蜀山七子、昆仑法会魁首、天下第一的剑仙......</p>
他想起曾经那些名头，以及不久获传的《无名剑诀》与《灵书紫禁六十四道》，不禁唏嘘不已。</p>
“这是？”</p>
陆安平抬起头，才注意墙上挂着两轴画卷。</p>
正中的那轴相对高些，漆黑的卷轴拖下三尺有余，上面是一幅景致的工笔画。</p>
画上是一位苍髯老者，精神矍铄、目光略微向上，右手拈着并非三寸苍髯，而是尺许长的白色眉毛；老者处在云雾中，古朴道袍被风吹起，背上负着一柄长剑。</p>
“祖师长眉真人！”</p>
袁丹期回过神，似乎觉察到他的困惑，声音也随即暗了些，“那位是我师兄，齐无物……”</p>
苍莽山大战中死在仙人指下，曾经是蜀山七子之一的齐无物！</p>
陆安平心神一震，目光侧移，只见另一轴相对矮些，上面是一名英挺的中年道人——面黄五许，背上同样背着一柄剑，剑柄却与长眉真人不同；两只仙鹤落在身前，脚下则是一丛矮松。</p>
“坐下吧！”</p>
直到听见袁丹期的话，陆安平才回过神。</p>
将长眉祖师像挂在正中，一同前往苍莽山却身死道消的师兄画像挂着……</p>
看来这位自逐于蜀山的袁山长，过了一百三十年，也终究难以放下。</p>
这时，他才注意到，书桌一角闪着两点暗金光芒，正是先前用以作信物的度厄铜符。</p>
当初正是凭度厄铜符从历山离开，也是凭这道铜符，才得以进入翠微书院，有了后来的种种——藏书楼、剑诀……</p>
还有此时此刻！</p>
“这是个好宝贝！总是让我想起修为还在的时候……”</p>
袁丹期伸手捏过铜符，沧桑的面孔闪过一丝暗色，随即笑道：“金昊不在？”</p>
“他眼下不在此处！”</p>
“异类修行也是不易——”</p>
袁丹期沉吟着，“他能有机缘凝聚内丹、化出人形，也是极难得！”</p>
陆安平默然。</p>
“那么，”袁丹期把玩着铜符，以一种随意地语调道：</p>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陆安平。”</p>
“或者……将来的陆神君？”</p>
说话间，这位老者眯着眼，表情颇为复杂。</p>
有什么要问的？</p>
陆安平轻吸口气，心头积聚已久的疑团重新浮现。</p>
上古以来生民炉鼎的变故，传下金乌扶桑图的广成子，苍莽山大战真相，乃至与吴肃的师生情谊……</p>
面对这位问心无愧的山长、蜀山派的真人，陆安平深吸口地，一脸认真地道：</p>
“前辈还是唤我陆安平……”</p>
“我想听听，您与乔玄当前的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