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一旦开了这个头，别的社员都有样学样，那自留地收回去还有啥意义？
集体财产还保得住吗？
于是，就耐心劝道：“婶子，现在都吃大食堂了，天天大米白面的，还有猪肉吃，你咋还吃辣疙瘩？”
柳婶子拍着巴掌，笑道：“哎呦呦，队长啊，吃大食堂好是好，可咱就爱这一口，一顿不吃，就想得慌……”
柳婶子仗着军属身份，撒泼打滚。
柳队长也拿她没办法。
都是乡里乡亲的，还都是柳家门里的。
拐着弯儿都是亲戚，也不好来硬的。
再说，那个柳明山刚刚参军入伍，柳婶子一家可就是军属了。
这军属是有照顾的。
总不能把人拉到队里开批判会吧？
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下，可便宜了柳婶子一家。
到了来年春天，光辣菜疙瘩就收了两架子车。
她指挥着俩闺女，把菜洗干净后，摊在院子里晾得半干。
然后，一口气腌了两大缸。
说慢慢吃，够吃个几年的了。
村里还有人笑话她，说她就是个吃辣菜疙瘩的命。
可谁曾想，从去年冬天开始，队里就没了粮食。
社员们吃糠咽菜，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而柳婶子家的那两大缸辣菜，可派上了用场。
要知道，那可是半人高的两只大缸啊，盛得满满当当的。
在困难时期，即便是咸菜，那也是菜呀。
这辣菜丝丝，就着高粱面饼子，咬起来咯嘣脆的，感觉也不那么碜牙了。
即便配着麦麸子嚼嚼，也能咽下去了。
这下可好，惹来了不少羡慕。
有脸皮厚的，就上门去讨要一点，说尝尝味道。
可柳婶子却拍着大腿，笑道：“哎呦，您可不知道啊，年前那两大缸辣菜坏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一点点，早就吃光了，连那盐水子都倒掉了……”
这话谁信啊？
可柳婶子就这么堵住了村民们的嘴巴。
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吃辣菜。
还生怕别人察觉到了，从不拿到外面吃。
也就是明丘和明亮上学时，带那么一点，就就嘴。
现在，柳明亮带着一小包辣菜丝来了。
可真是有心了。
这十有八.九是瞒着他娘偷偷拿的吧？
想着那日，他还把“自己”送回了家。
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份感激之意。
这个柳明亮跟他娘可不一样。
平日里，话虽然不多，可句句都在理上。
也不像其他半大孩子那样，喜欢爬树摸高或在野地里晃悠。
相对来说，他更喜欢看书。
村子里，无论谁家有书，他都会想个法子借过来翻翻。古籍也好，线装册子也好，不管是长篇大著还是小人书，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记性很好，看过的东西大都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在村里，偶尔摆起了“龙门阵”，可是热闹得很。
小禾和青良就喜欢听他讲故事。
星期天只要写完作业，俩人就搬着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等着。而柳明亮一旦开讲，便两眼放光，脸上焕发出奕奕神采，显得更精神了。
青良就很迷他。
整天“明亮哥、明亮哥”的叫着。
只要明亮哥吩咐一声，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小禾呢，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挺喜欢。
虽然见了面老是紧张兮兮的，也闷着头没啥话说，可还是想看到他。
在班里，柳明亮颇受欢迎。
可他却很低调，也不爱出风头。
可即便是这样，暗里喜欢他的女同学却不少。
当然，也只是朦朦胧胧的好感而已。
读初三了，课业重了。
哪有时间去想别的？
再说，都是十四五岁的农家孩子，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大半都说了亲了。
像柳明亮这样，准备念高中的除外。
而柳婶子，心气硬着呢！
说勒紧裤腰带也要供孩子们读下去。还跟小禾娘说，“我家明亮聪明着呢，以后是要考大学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家呢？
瞧瞧你家，有那棵苗苗吗？
娘因为这个，也气不忿。
可论起学习，不管是青松和青原，还是青良，的确比不上她家明丘和明亮。小禾的学习成绩本来还行，可老是生病请假，渐渐地就掉到中不溜水平了。
她也想给娘争口气来着，无奈这身体吃不消啊。
想到此，柳晓静暗暗下了决心。
她得给娘争口气。
不就是考大学吗？
对她这个昔日学霸来说，有啥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