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亮一进门,见堂屋里坐着好几个人。
爹和娘,还有老支书、民兵队长都在。
另外,还有两位陌生的客人。
一位四十来岁,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军服,未戴领章和帽徽,像是一位转业军人。
另一位十七八岁,穿着一身草绿色军服,戴着红领章和帽徽,面容十分英俊。
第一眼看到这人,就觉得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而那位年轻军人一见到他,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神情十分激动,不由自主地喊道:
“小晖……”
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就端坐了下来。
柳明亮见这人喊他“小晖”,非常惊讶。
他看了看爹,又瞅了瞅娘。
见爹沉着脸,娘的眼圈红红的,心知有事。
“这就是明亮吧?”那位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李部长,这位就是柳明亮,也是组织上正在寻找的那个孩子……”老支书崔进山笑着说道。
“呃,这事让老支书费心了……”李部长点了点头。
那位年轻军人也感激地笑了笑。
接下来,柳明亮从李部长口中所听到的那个故事,更是令他感到难以置信。
一切,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一九四五年,也就是抗战胜利的那一年。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他的母亲顾秀娟生下了他。他的父亲肖克敬,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肖建晖,小名叫小晖。
当时,部队正往山区转移,而他却嗷嗷待哺。
不得已,父亲只好委托地下组织,把他秘密交给当地老乡来代为抚养。
这位老乡就是李家庄的李大壮。
他本是个积极分子,算是组织外围成员。
半年前,他媳妇又生了一个闺女,正想要个儿子呢,就欢欢喜喜地接下了任务。
可谁曾想,部队刚撤走没几天,就有人听到了风声。
还向县保安团告了密。
说银沙河这边,有人收养了我党大官的娃娃。
据说,那娃尚未满月,还是个男娃。
第二天清晨,保安团就带着大队人马围住了几个村子。
随后,便挨家挨户进行盘查。
所有的婴儿,都得由娘亲抱着,一一核对。
说来也巧,那李秀芝,也就是柳婶子正在娘家坐月子。
她的小儿子尚未满月,便夭折了。
心里正难受着呢,不知该如何向夫家交代?
那天,嫂子陪着她说话,就见李保长带着几个护卫进了院子。
还大声吆喝着“屋里的人都出来!”
李嫂子见势头不对,就把那娃娃塞进了小姑子的怀里。李秀芝立马明白过来,于是抱着娃,坐在床上。
核查时,她跟保长说这是她的娃。
她本是个产妇,也没人生疑。
这么一来,娃娃保住了。
这场灾祸算是躲了过去。
可这个娃娃,也不能继续留在李家庄了。
那李秀芝一向泼辣,就自作主张认下了娃。
还把娃抱回了家。
对外说是自己生的。
就连她的丈夫柳满秋都被蒙在了鼓里,还喜滋滋地给娃起了名字叫柳明亮。
娃渐渐长大了。
是越长越好看。
他是个标准的国字脸,高鼻梁,大眼睛。
单从面相上来说,他是既不像爹,也不像娘,跟兄妹几个也不大像。
不过,也没人生疑。
孩子长得不像爹娘的,多了去了。
这是巧长,只有羡慕的份儿。
那李秀芝待这个娃自然很好。
开始,她还担心有人来找。
可解放那么多年了,也未听到任何风声。
就渐渐放了心。
那柳明亮都快长到十五岁了,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出生。
因为爹娘疼他爱他。
他在家里是最受宠的,就连大哥都比不上。
村里也没人起疑,因为当年柳婶子的确生了个儿子。
而顾秀娟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年,生下娃之后就进了山,受了风寒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很差。
后来,她带着长子肖建明,辗转去了大后方。
临到解放前,病情不断加重。
最终,未能挺过去。
她走之前,给丈夫肖克敬留下了一封书信,拜托他一定要把老二找回来。
解放后,肖克敬托人前来寻找。
可当时的地下组织负责人张域同志,已经牺牲了。那年,就是他亲自联络交通站,把孩子辗转送到了乡下。
而后来,交通站也遭到了严重破坏。
交通员们牺牲的牺牲,转移的转移。
这么一来,孩子的线索就断了。
这时候,肖克敬已是一位将军,率部驻守在京郊。
组织上见他孤身一人,还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给他介绍一位女同志。
这位女同志叫苏爱萍,是搞宣传工作的。
她性格活泼,口才甚好。
二人相识没多久,就登记结婚了。
可她不过二十来岁,从未做过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