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漆黑,且冰冷。
浓密的黑暗织成了一张混乱无序的温床,完全感应不到自我的存在。
只有机械般有序下达的指令不断在耳畔游走,仿佛一根根铁铸的锁链死死捆缚住她的四肢,将她的灵魂无限拽往地狱深处。于是她只能踏上这辆注定有去无回的柩车,放任意识像只水母一般飘飘荡荡、无边无际地坠落下去。
‘E……’
‘Ely……’
‘爱莉希娅——!’
记忆深处依稀传来了某个人的呼声。
当她意识到有人呼喊这个名字的瞬间,所有声音轰然化作一团烈焰,整个世界被满眼刺痛的鲜红席卷一空。
好烫,好烫,好烫。
“!”
床铺上的少女于梦寐中唰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窗外刺眼的阳光,顷刻淌入了那双眼睑所掀开的缝隙,充斥着白光的视野因而氤氲开了少许朦胧。摇晃着花影的树桠间传来金翅雀欢快鸣叫的声音,床头上方的窗户大大敞开着,混含着花香的晨风吹拂而入。
骤然梦醒的少女脸庞上还残留着些许渗出的冷汗。
她在这副安宁的情景里怔忪良久,而后才略微迟钝地抬手,拈起先前轻飘飘降落在自己额头上、略微沾染着些冰凉触感的那片东西。
一片橙红色的花瓣。
像是在跟她打着招呼似的,努力为她沿着墙面攀援生长到窗户的那一朵橙红色的花萼钟状植物还随风摇曳了两下,颜色非常醒目。
“……凌霄花……吗。”
片刻后,爱梨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原先缺乏面部表情的人偶般的精致脸庞仿佛被注入生气一般,慢慢地染上几分少女特有的温柔与懒怠。
一醒来就能撞见这种美丽的景象,也许是在告诉她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吧……
……才怪!
一分钟后,这位经历了睡梦中被花瓣吻醒、小动物和花朵齐齐说早安等宛如迪O尼公主待遇的妙龄少女,在捞来自己放置在床头的时钟那一刻,整个人直接惊得从柔软的床铺滚到地板,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哇啊——!都这个时间了!”
爱梨脑中所有睡意瞬间清空,急忙哀嚎着连滚带爬地冲入了盥洗室,途中还不忘取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替换,争分夺秒地进行洗漱。
其实爱梨自己也不想这么拼,但如果她在校期间出现迟到记录,绝对会被自己那个远在英国的监护人制裁的!
问就是她已经品尝过被连停三个月生活费的滋味。(爱梨含泪微笑.jpg)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是背井离乡、只身一人赴日念书的留学生时崎爱梨心底再次默默拭去一滴虚假的泪水。
为了不让她在外像头撒绳的苏牧犬般玩疯,本就对她秉持着严格教育的监护人也是很用心了。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要,泪目。
时间八点整。
当钟面精美的镂空指针滑向这一时刻的瞬间,宿舍上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位红发少女,提着一份早餐精准降落在她每天特意空出来的书桌。
“……我就知道,想看大小姐你早起一次是不可能的对吧?”
结标淡希没好气地把装着早餐的纸袋搁在桌面,而后就翘腿坐在书桌上双手环胸,一双眼斜觑着她的雇主在寝室里一连串手忙脚乱的行动。
没错,来人正是目前专门负责给爱梨打工的随叫随到召唤兽(结标自称),每天任劳任怨为她供应早餐、接送上学、解决交通出行、偶尔还要兼任送快递和陪吃陪玩陪看电影服务的大小姐专属女仆(结标自称),并且只是一个被她养在背地里见不得光(结标自称)的level 4坐标移动大能力者,兼冤种代步工具人(结标自称)而已。
而内心充满怨念的打工人结标淡希今天的打扮依然大胆又清凉,这似乎就是她标志性的日常装束——肩头只披着一件西装式学生制服,扣子也没扣上,空荡荡的制服外套里并没有穿衣服,而是只用一件淡粉色的裹胸缠着胸脯。超短裙上挂着装饰用的金属片腰带,上面有个扣环,其中插着一把长度约四十公分的军用手电筒。
一头艳红直发在头后绑成两束,随着她双手环胸的姿势,使得本就丰满的胸脯被衬托得更具视觉冲击。
“真想让那些平时把你当女神一样崇拜的人过来看看,传说中‘希望之峰最美的宝石’——就这?”
目睹宿舍内那道为晨起准备而左支右拙、正毫无形象一蹦一跳地穿过膝袜的少女倩影,结标淡希在书桌上优雅地跷腿等待着,忍不住发表了一句相当不近人情的嘲讽。
说实话,其实结标淡希一开始与这位大小姐接触时,也有被她那温柔懂礼又善解人意的初印象欺骗过,以为她就是自己理想中那种会无尽包容自己的罪恶与温柔抚平所有伤痛的女神殿下。
可是!
一旦撕下她表面那层欺骗性的假象就能知道,这家伙本质就是个穷极一切机会偷懒耍滑、混吃等死、能躺着就绝不站着的极致享乐主义者!
多亏如此,今年刚上雾丘女子学园二年级的结标淡希明明还比她小一个年级,却总是要比常人更为这位大小姐多操好几倍的心。
说到底,依她那么嫌麻烦的懒惰性格,怎么会主动加入风纪委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组织呢?真是无法理解……
正当结标淡希内心感到费解的时候,对面正在以飞快速度扣好衬衫纽扣的大小姐本人含笑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