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被说服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进了卧室,在梳妆桌里翻出了一对钢笔和一支女士手表。
钢笔是她男人当年给她的聘礼,女士手表则是托外交部那边的老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
手表本是一对,那只男士手表六七年前被儿子拿走了。
儿子当时嬉皮笑脸的说:“反正是给我的,早给晚给不都一样?”
王英看着崭新的女士手表,隐隐有些后悔:当年就不该把男士手表给儿子,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呢!就算在,估计也旧了,和这只新的配不上了。
再想到何蓁蓁那一长串的优点,不太开心的想:手表配不上,儿子也配不上!
不高兴归不高兴,王英还是将女士手表送给了何蓁蓁。
王英说:“我儿子有只男士手表,和这是一对儿。这就算是你们的订亲信物了。”
而后又将一对钢笔递给何蓁蓁,介绍道:“这是谢持他爸当年给的聘礼,希望你和谢持能像我们一样相濡以沫。”
何蓁蓁郑重收下这些聘礼,正要问何时救她大哥,何时动身去西北时,王英又说:“明天我会到你家去提亲,商量聘礼还有什么时候动身去西北的事儿。”
何蓁蓁愣了一下,还有其他聘礼吗?
曾经她为了故国远嫁中原,中原皇帝什么聘礼都没给。
如今为了救大哥远嫁西北,她以为谢家也什么都不会给,得到钢笔和手表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了,竟还有其他聘礼?
这场婚姻……不是交易吗?
何蓁蓁沉默片刻后,说:“我不需要聘礼——”
悲苦的一生告诉她,世上没有白得的礼物,日后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王英却横了她一眼,说:“我知道你们何家家大业大,但我们谢家也不差!既然是娶媳妇,那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差!”
何蓁蓁见拒绝无用,转头便问起大哥的事儿:“您什么时候救我大哥?”
甭管以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先确保大哥能被捞出来。
大哥对原身有养育之恩,她即将去往西北,得先还了大哥的恩情。
王英不太高兴的说:“你还能忘了你大哥不成?长兄如父,明天商量你跟我儿子的婚事,能少了你大哥?”
老姑妈从中打圆场,先指使王英去打电话保人,等确定何家大哥被保出来后,笑呵呵的跟永贞皇后说:“蓁蓁,回去吧,你到家时,你大哥应当也到家了。”
何蓁蓁松了口气。
她真诚的向王英道谢,向老姑妈道谢,然后才离开了家属院。
何家的大洋房地处曾经的租界,从守卫森严的家属院过去,得坐一个小时的电车。
何蓁蓁坐在略显空荡的电车里,看着新时代的一切。
十几米高的楼房耸立在街道两侧,房屋外观虽不如宫中精美,但水泥浇灌的房子无比坚硬,强风吹不倒,暴雨砸不进。
楼房外墙上呢,还悬挂了不少广告牌,什么啤酒,什么雪花膏,还有漂亮的人像;楼房内则是琳琅满目的商品,行人进进出出,热闹声络绎不绝。何蓁蓁不免想起了故国楼兰。
楼兰曾是一座繁华的城池,是东西方的聚合地。也不知道如今的故国成了什么样子……
何蓁蓁怀着对故国的期盼回到了何家洋楼。
刚进家门,就听见男人愤怒的嘶吼。
“我不同意!我宁愿被那群王八蛋剃阴阳头,被赶去乡下住牛棚,甚至被拉着游行示众,我也不要牺牲蓁蓁的婚姻来救我!”
刚讲完,男人就开始剧烈咳嗽。
大嫂惊慌失措道:“血,你咳血了!远哥,你、你快躺下……”
桂姨娘也苦求道:“儿啊!你是想要为娘的命吗?!想要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再不躺下,我、我就吊死在这里!”
何远闷咳着给他妈讲道理:“妈,当年要不是蓁蓁她妈,你我都得被赶出何家。咱们本就欠蓁蓁她妈的,现在要为了我这条命牺牲掉蓁蓁,那咱们就是猪狗不如啊!”
桂姨娘避开了儿子的视线,心虚道:“又没让她用命换,只是让她嫁人,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啊!这年头,咱们这家庭成分,她只有嫁到谢家去才不会受苦。”
何远听了又咳出几口血,他气道:“西北是什么地方?她嫁过去能不受苦?!”
大嫂小声哔了一句:“那也比被剔阴阳头强。”
“你——”何远气血上升,正要痛骂他媳妇儿时,何蓁蓁走了进去,她语气温和道,“大哥,我是自愿的。”
何远不信,他知道小妹是为了他这条命。
他喘了两口后,一脸惭愧道:“蓁蓁,大哥知道你是自愿牺牲的,大哥也很感谢你。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嫁到西北去受苦的!”
“就算赔上家业,大哥也会帮你取消了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