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渐渐笼罩上这个魔气四溢的地方，商音因为回忆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晏识玉没有催促，只是静待她想起来。
商音从回忆中抽离，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拒绝过青丘帝姬的婚谏？”
晏识玉没有回答她是怎么知道的，只问：“铃芽，你记不记得？”
商音刚想说他在问废话就顿住了。
铃芽是她用神力浇灌养出来的一棵铃兰花，从来没有见过邪魔，晏识玉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他不是邪魔而且还非常了解仙京。
“你知道我是谁？”
她如今改头换面，不该被认出来才对。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系统说的话：
【虚门里的场景是真实的过去，不可预测的未来。】
如果说是最真实的过去，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五百年前这个时候也有一个人救过晏识玉？
可话又说回来，他怎么知道自己曾经拒绝过青丘帝姬的婚谏还养了一棵铃兰花？
假设晏识玉不是邪魔而是仙京的某个神仙呢？
商音在谨记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搜罗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一个能跟晏识玉对上号的人。
于是她对晏识玉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下了个看似离谱却又合理的定论：邪魔手眼通天。
只不过她还是很想知道五百年前救晏识玉的人是谁。
这个定论一下，商音自己都笑了，晏识玉被她笑得一愣，好一会才说：“我不知道，青丘少主跟我说的，你可以去问问他。”
商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他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比她下的定论可信度要高。
她现在也没工夫去问易观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本就困得不行，现在跟晏识玉唠了一会更是要睁不开眼了，她抬袖掩嘴打了个哈欠，眼里泛着水光。
等了这么久虚门契机还没出现，她估摸着今晚应该不会出现了，干脆趴在床边睡觉算了。
晏识玉等到她呼吸逐渐绵长的时候才起身将她抱到王座上，宽敞的王座对他来说又窄又小，但是对商音来说就像一张小塌，用来睡觉刚好。
月色从屋顶的小窗口倾泻下来落在商音身上，将她整个人照的如梦似幻。
易观遐落在地板上的影子被拉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眼睛也没睁一下，把手臂枕在脑后，“醒了。”
晏识玉轻轻应了一声，撩袍坐在沾了血的门槛石上，门口的尸体已经被易观遐清理掉了，不再血腥凌乱。
“这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易观遐看了一眼他坐的地方，给他变了个小木凳子出来，“不嫌脏么？以前那股娇生惯养的傲气劲儿去哪了？”
晏识玉没说话，拿过那个小木凳子坐下，“现在这样就别谈以前了。”
易观遐点点头，问道：“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如果落到仙京那群人手里你必死无疑，所以真的不打算跟我回青丘？”
晏识玉：“回去被你关在水牢吗？”
易观遐：“……”
“不识好人心！”易观遐冷哼，复而叹道：“原本还以为你被仙京的人追杀逃窜会心生怨恨，就算不领兵带将杀回去也应该在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杀了他们，没想到你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遥想当初我可就是吃了一块你的糕点，结果被你从瑶台境追着打到青丘，那时候你整日臭着一张脸，仙京上下可没多少人敢跟你搭话，怎么？现在姝瑶神女不在了，你的性子也懦了？”
晏识玉依旧沉默不语，是不是性子糯只有他自己知道，魔尊的神识被他封印在神域里，不过短短数月，神域大片范围里就漂浮着魔气，迟早有一日他会成为真正的魔，届时彻底与仙道正途对立。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最后再劝你一句，神女陨落，你不跟我回青丘的话世间再无一处能成为你的庇护所，”易观遐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首先要活下来。”
晏识玉看着远处的天空，那个方向是瑶台境，他曾经住的地方，他的家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我会找到她的，”晏识玉问：“你知道她是谁？”
易观遐先是一愣，然后嗤笑一声，眉眼弯弯，“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他试探性问道：“不过……若我当时把她杀了，强行把你带回去会怎么样？”
“你会死。”
晏识玉的语气低沉，黑漆漆的瞳孔里映有浅淡的月光，他模样认真。
易观遐知道，即便自己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真的打起来的话也不一定是晏识玉的对手。
他俩能认识全靠易观遐不要脸。
送婚谏失败的那段时间易观遐经常赖在瑶台境，直到有一天他闯进了晏识玉住的屋子，那房间又大又宽敞，书架上放着世界各地的奇闻异录，白玉桌上铺了满满一桌的宣纸笔墨。
窗案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开得正盛的白梨花，风吹响檐下的铃铛，发出的声音跟猫叫似的。
那时候姝瑶不会给他梳头发，只会给他一根发绳让他自己梳头，最开始是白色发绳，后来觉得跟他一身白衣搭配起来像奔丧的，然后又换成了红色。
易观遐闯进他房间的那天他正在桌前写字，长发在凳子上堆积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圈，后脑勺上绑着一个红色蝴蝶结。
他长得白白嫩嫩，睫毛又长又密，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女孩，易观遐走过去歪头看着他的脸，“女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