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幻境对他不起作用,他也乐得挂在树上看戏,反正修仙界的废物越多,他就越开心。
看这小丫头无头苍蝇似的乱蹿,就快蹿进那寒窟里了。
明月枝四下里寻不到那条美人蛇,有些叹息,但也只能说句抱歉。
没等她找到走出幻境的方法,脚下突然踩空。
她运转灵力往上飞,可是脚下仿若生铅,径直往下坠。
很快,她就掉落在了地上,一阵包裹全身的寒意瞬间侵袭而来,冻得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周遭的景色在一刹那间变化,没有草木,没有瘴气,只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银白,冰棱从穹顶垂落,映出她模糊的侧脸。
明月枝又一次来到了寒窟。
不过这一回她还算有所准备,她从乾坤袋里掏出梧桐木。
以防万一,她昨夜特地砍了一些梧桐木放在了乾坤袋。
梧桐木燃起的火焰带来了一丝温暖,她举着这灵火往前寻找,看一看这寒窟的出口到底在何处。
她抬眼看了看方才自己掉落下来的地方。
上面已经没有洞口了。
一根梧桐木燃尽,她便又点燃一根,她在寒窟里向着各个方向探寻了一遍。
然而,这寒窟仿佛无穷大,她怎么也找不到有光照进来的地方。
不知是哪里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因着寒窟空旷无比,这声音便如同从四周传来一般,宛若鬼魅将人团团围住。
在明月枝的印象中,当年幻水妖并没有跟着她进入寒窟。那只妖物很早就拿到了红玉珠串,所以将她引入寒窟后,也没有再出手,而是让她自生自灭。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人影,仍然只有不停歇的沙沙声,像是蚕虫啃噬树叶或是兽类在啮咬食物,凭空令此地多出几分恐怖。
明月枝想了想,将梧桐木火熄灭,手中紧握银霜刃,准备随时给贴近自己的东西一刀。
果然火光熄灭后没过多久,阴冷的呼吸便贴上了明月枝的脖颈,让人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立。修行此道的妖物灵觉甚是敏感,很快就发现了被藏在乾坤袋中的红玉珠串。
因为修为不够开辟识海,乾坤袋被明月枝安放在自己腰腹之间,此时冰冷的手伸向她的腰腹,她二话没说直接将银霜刃甩向身后。
像是早有防备,刀刃紧贴这妖物的侧颈而过,明月枝一招落空。
与此同时,一道灵力向她背后袭来,此时闪躲不及,明月枝只好硬生生抗下这一招。所幸这样的伤痛对她来说尚在可承受范围内,毕竟她是生剥灵格都能熬下来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这只小妖物估量着年岁不大,想来灵根也没能长成,竟然能够有这样出手即能伤人的修为,想来天赋很是不错。
没有管口中溢出的血丝与身体上的疼痛,明月枝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霜刃转了一个方向,狠狠地径直扎入已经摸上她腰腹的手臂,紧接着手中的梧桐木复燃,直抵这妖物的眉间。
妖物吃痛,将她松开,又在灵火的威慑下,瑟缩着往后退。
明月枝也在这一刻彻底看清楚这妖物的模样,已经接近人的模样,只是耳侧长的不是一双耳朵,而是一对鱼鳍。
一双手似未长开,指间有蹼,肌肤极白,是那种被水泽长期浸润的白,泛着淡淡的青。眉间有一粒小而嫣红的胭脂痣,给这张寡淡秀气的脸带来了别样的风情。
脸庞轮廓带着些雌雄难辨的软糯,眉目秀丽,眼神清澄得如同稚子,如果不是方才与它经历了一场搏斗,明月枝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受了他人欺负的小鱼精。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有些不合时宜,明月枝还是问了出来。
……
明月枝自认并非什么天资非凡的人物,哪里值得这传闻中的妖物锲而不舍地尾随。
难道她身负灵格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便已经为人所知了吗?
为何又独独盯上了她的红玉珠串?
没有应答,妖物的蹼指间已悄然长出了尖利的指甲,像是在等待时机跃跃欲试。
明月枝神色一凛,看样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妖物今日不从她身上索点东西必不罢休。
她面上虽未表露出来,心下却有点着急,灵火很快就会燃尽,她方才探查洞穴用了太多梧桐木,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而以她目前的能力,没办法完全击杀这只妖物。
明月枝看着躲在阴影处暗露爪牙的幻水妖,眼底含着一层薄冰,手中银霜刃光华流转。
刹那间,只见卷袖如云,身如闪电,蕴含十足灵力的刀尖径直刺向了妖物的眼睛。
那就至少,先让它看不见她。
妖物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起扑向明月枝,爪牙瞬间再伸出寸许长,带着森然的气势。
明月枝的刀风划破它眉间那颗殷红的胭脂痣时,妖物连蹼的手拉住了明月枝的手臂,指甲深扣血肉,抵着刀锋狠狠地在她的露出的手腕上咬了一口,鲜血淋漓。
阴冷的寒气自明月枝的手腕攻入脉络心肺,这妖物的牙尖大约蕴含着一些致幻药物。
明月枝的头脑开始发沉,她自知不妙。
忙将手中的梧桐木狠狠怼在这妖物先前已经受伤的手臂上,银霜刃再次狠狠压上妖物的眉间,似要将这小妖物当场开瓢。
鲜血瞬间覆盖那原本看起来纯稚的眉眼,添了几分诡异与嗜血。
被灵火灼烧的妖物喉咙里发出咯吱隐忍的声音,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明月枝,像一头狼崽子。
两相对峙,明月枝毫不退让,牙关被她死死咬紧,喉鼻处满是血腥味,却正好让她清醒。
她将手上的梧桐木旋转几下,枝上的尖刺深深扎进了这妖物的手臂里,灵火从妖物的皮肉里冒出来,滋滋作响。
明月枝眼神如利剑一般看向被压至冰棱柱上的妖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看到我就滚远一点,要么就等着被灵火烧死。”
妖物像是已经隐忍不住了,喉间发出痛苦的嘶鸣,耳侧的一对鱼鳍飞快地翕动。
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唇色面色刹那间就变得苍白。
空气中弥漫着烧糊的焦香味,明月枝笑得有些恶劣,唇上被她咬出鲜血,看起来挑衅又疯狂:“我也很想看看,灵火烤出来的鱼肉是什么样的?”
她像是丝毫不畏惧这妖物要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连臂上被撕离一块血肉都没有吭一声。
对明月枝来说,比起将来的那些,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当年这只幻水妖到底用她的红玉珠串借了什么运?她后来的命运又有几分与它的所作所为相干系?
这些明月枝通通不知道,此刻也不想知道了。
也许是明月枝的眼神太过悚人,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半点要陷入沉睡的样子,也许是灵火烧在身上的感受实在痛苦。
总之,对峙中的一方松了口,收起如鹰隼掠夺猎物般的眼神,又恢复到原本温顺轻软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明月枝看了一会。
最后在明月枝一点不动摇的眸光中跑掉了。
沙沙的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明月枝缓缓倒靠在冰棱柱上,颤抖着松开已经紧绷到极致的躯体。
最后一点梧桐木燃尽时,她提起重若千钧的双腿往妖物离去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知多远,在她即将意识模糊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明月枝终于看见了一片日光似的红。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奔向前方,倒在了那一片如火般耀眼夺目的红里。
昏过去的时候,明月枝在想。
这一世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她想多一点点幸运,可以有机会承担她上辈子未能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