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枝猛然抬起头看向身前之人,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与此同时,明月枝看到了这人手中的一样物什,一条寒绢。
“……”
好眼熟。
结合他说的是被玄微宗弟子带入山门的话,一个不太靠谱的推测在明月枝脑海中如白日烟火一般炸裂开来。
复又看着这人一副懒洋洋斜靠着的模样,狭长的凤眸在日光下偶然泛出一点碎冰蓝。
明月枝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手指着他颤巍巍道:“你…你…你…是小白。”
颇为惊异的嗓音,道出了明月枝的不敢置信。
东方既白用两指夹起了那条寒绢扔向明月枝,倚石正色道:“东方既白。”
尾音还轻声落了一句“哼”,似是不满明月枝唤他“小白”。
明月枝看着眼前的人扯着那条寒绢在指尖流连,白色的绢缎,像流水一样滑过指缝,在如玉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第二簇烟火在她的脑海中不期然炸开,将她的脑子炸得嗡嗡叫,耳边甚至出现了几瞬的失聪。
东方既白?明月枝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是东方既白,这个在未来响彻了沧渊大陆的名字。
这个人居然是东方既白!
钟暝山的少主,上辈子那位据说后来堕了魔的钟暝山少主。
修仙界飞升成仙很难,同样堕魔也很难。
这几千年里,没有人飞升,可同样也没有人堕魔。
她居然揣了只魔主回玄微宗,还揣进了怀里。
不仅如此,她还亲过他,亲过他的尾巴。
想到这里,明月枝内心的尴尬已经多到可以从眼睛里溢出来的地步。
这种情况并不比那时其他宗门弟子来玄微宗拜访将她错认成师姐跟她切磋,结果她还败了好上多少。
她的确记得上辈子那位扰乱修仙界的魔主真身是一条烛龙。
但是烛龙为什么会长成小白那样一副娇柔模样?
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不…不对,明月枝又蓦然想起来,她虽从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魔主,但也晓得他素来穿白衣。
传闻中“风流皮相魔鬼心肠”的魔主东方既白,话本子里通常叫他“白衣罗刹”,再难听一点的便戏谑他为“丧衣仙”。
明月枝抬起头悄悄再瞥了一眼,是挺风流的,活似一只狐狸精得道成了仙。
但一身红衣张扬肆意的模样跟“白衣罗刹”有什么关系?
视线落在他的雪色襕袍上。
难道是后来用不起万金难得一匹的绛色鲛绡了?
内心上演了一番既尴尬又恐惧,既愤怒又惊异各种情绪交织的独角戏后,明月枝冷静了下来。
她已经基本确认眼前这人就是钟暝山少主,未来的魔主。
独一无二的名字,举世无双的相貌,还有勉强可以看成一条龙的原身,几乎不作他想了。
只是她一时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做什么,听说最近才伤了丹衢仙尊。
莫非这次要来找玄微宗的麻烦。
等等…好像是她把他揣回来的。
可是那他为什么不跑啊?
难道想借机生事,师出有名,然后泯灭人性地灭了玄微宗?
不不不,他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个能力。
她师父跟掌门可不是泥菩萨。
明月枝反思不出来,余光里瞧见东方既白端坐了身体,她赶紧警惕起来。
却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明月枝,是你将我拐进来的。”
声音清越,如敲冰戛玉。
明月枝有些愣,随后回过神:“嗯?”
这是要秋后算账?
东方既白道:“所以你要请罪。”
见明月枝依旧愣着,眸光里异样的光彩流转而过,东方既白勾唇:“我乃山魅,久居迷魇谷,你无缘无故拐了我,阻了我的修行。”
“这罪过大了。”说完那双凤眸便冷漠地扫了明月枝一眼。
山魅一族在成熟前不能轻易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因此往往选择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修行,成熟时便能修出人身,修为直至结丹,这是山魅难得的机会。
如果明月枝不是重活了一辈子,这个说法倒是也说得过去,并且看起来影响颇大,她理应负疚。
现在的明月枝只有:“……”
真好笑,什么山魅?
他明明就是…
明月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东方既白假扮山魅,就是不想透露给她身份。
虽然猜不出为什么,但这是一个好消息啊。
代表着她暂时不需要以玄微宗的立场去面对他。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装作不知。
明月枝暂时稳住了心神,但现在势单力薄,也不敢真的叫他名字,只得继续称他为“前辈”,她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不停地鞠躬,口中连连道歉。
“山魅前辈,实在是抱歉,在下原是不知,才惊扰了前辈的修行。”
“若前辈有在下能做的,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东方既白招手:“过来。”
漂亮话方才是说出来了,但明月枝还是忍不住谨慎地往后退了退,眼底是藏不住的防备。
东方既白支颔笑看她,一口白牙森森然,再次重复:“过来。”
明月枝只好缩着身体靠近这位未来的魔主,她不敢直视那双压迫感极强的凤眸,只能微微垂头看他脚下层层叠叠的绣金火焰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