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青蛙和鱼都已经烤了有一会儿了,隐隐飘出些肉食特有的香。
“你警戒吧,我研究下方向。”程墨随意地说了一声,随即便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已经脏兮兮的地图,对着指南针在上面写写画画标记起来。
那地图是他们被扔进这片原始森林之前发的,一人一张,要他们在十天内到达地图上标注的集合点,但只给他们带了两天的水和干粮。而且那地图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军事地形图,连民用的都比不上。上面只有些简单的圆圈和弧线,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没什么两样,要靠他们自己对着周遭地形地貌去摸索对应。
虽然野生动物大都怕火,不会轻易靠近火光,但肉香的吸引力也不可小觑,未必就没有饿红了眼铤而走险的野兽。因此这时程墨敢于如此专心地研究地图,可谓是非常信任林峰。
这种亲密信任也是必然的。共同训练了两个多月,正如最开始说的,敌人的子弹不分男女,这里的训练就也不分男女,这里的女兵们除了晚上睡觉有个单独的宿舍,一切训练都是混编在男兵中间的,吃喝拉撒全在一起,完全一模一样。甚至分组训练时教官还会特意把女兵分散到不同的组,让她们习惯于跟男人一起行动,更好地相互协同。
这样的训练根本容不得想什么男女有别,想什么大家都只是认识没几个月的陌生人。逼着他们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习惯彼此信赖团结,互相把自己的安全交托给对方。
比如曾经有一次深夜武装急行军的大拉练,戈壁滩那巨大的昼夜温差,深夜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走出去没二十分钟,水壶里灌的开水就成了冰沙,一摇哗哗地响。
走到后半夜命令让原地扎营休息,帐篷很快扎好,但毕竟简陋,顺着缝隙漏风。于是没别的选择,一个帐篷里尽量挤更多的人,摞起来睡,互相取暖。而且约定俗成地,每一组都把最瘦小的人压在相对最温暖的最底下。鉴于男女先天的体型差异,这全组最瘦小的极大概率就是女兵。
字面意义上地“满身大汉”,但没人会有任何龌龊想法,也没人有空害羞矫情,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
性别在这样的相互扶持共克艰险下被最大程度地模糊了,她不会以看待异性的视角看待这些人,他们也同样潜意识里不再当她们是女人。
一定程度上,此刻他们算是淘汰机制下的竞争者,但更大程度上,他们是同伴,是战友,是同一座堡垒上的螺丝钉。
——此时程墨对林峰的绝对信任正基于此。林峰只是比其他战友更早认识她几个月而已,分外的亲近多少有点,但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此刻他们俩在一起,仅仅就是因为她独行了四天后恰好遇到了林峰。倘若她遇到的是别人,一样会共同行动,此时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不一样。
……除非是说食物好吃程度上的不一样。
真是神奇,这没盐没油食材狂野的烤肉,怎么能这么香?
接过林峰递过来的烤鱼啃着,程墨禁不住暗想。
她好早就知道人类大都点了很多烹饪天赋,不用说加了各种料的奶茶了,单单一个人类早点铺,好吃的种类都比妖族大佬几百年的食谱丰富。但天赋到底有高低,林峰应该就属于人类中烹饪天赋尤其好的那种。她以前吃过好几次,都是用军用罐头的铁皮煎午餐肉,林峰煎的就是比其他那几组香。
一边咀嚼,她一边用类似瞻仰仙界大能手里法宝的目光瞄了一眼男人那宽厚但意外灵巧的手掌。
——这样才不枉她辛辛苦苦修炼出近似人类的味觉啊!开心!感动!
但带来美味食物的神奇之手同志对此浑然不觉,他正一口把一只烤青蛙叼进嘴里,只求效率不咂滋味地连骨头一块嚼着,然后腾出手来去撸她的袖子,同时从腿袋里掏出简易医疗包。
前后两次野外生存训练,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大漠戈壁腹地的可怕在于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原始森林深处的可怕在于,啥玩意儿都可能有。
独行的四天里程墨遇见过大得能把人卷进去的捕蝇草,刀扎过食人鱼,还从一群森林狼的围追下杀出生天过,但比起这些体积比较大的危险因素,各种见过没见过的虫子那才叫一个防不胜防。
这不,干掉两条大蛇的时候,她就不小心被一条好多腿的不知名虫子咬了一口在胳膊上。那么厚的迷彩服都直接被咬穿了,实在是凶。
不过应该是没毒,又或者是她的身体素质比较特殊,有也一样。
于是她瞥一眼顶起一片血泡脓包的皮肤,不在意地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地图上:“小伤。”
“这地方潮,细菌多,回头磨破了容易感染。”林峰手上没停,将缝合伤口用的针在火上过了一下消毒,随即迅速将那些泡一个个挑破,挤出脓血,然后撕一段纱布给她裹上。
这是第二次了。
程墨举着胳膊,看向半跪半蹲在旁边的男人低下去的头顶。
“你好擅长这个哦。我怎么觉得你比我适合当卫生员?”看了片刻,她挪开视线,又啃了口烤鱼,含糊着打趣,“唔,当炊事员也行。”
林峰啧了一声,抬手半轻不重地照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差点把她的脸糊到鱼上。
“说来,也不知道你找你小姨家要你家财产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你在部队里,其实也没什么能花自己钱的地方。”简单包扎好,他顺势坐到了离程墨一拳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你那个表妹高考受没受影响。”
和之前历任宿主紧盯任务对象一举一动不同,这届宿主开启自己的事业线后就对原男主原女主完全失去了兴趣,连起码的好奇心都欠奉。虽说按她的计划,现下不关心那二位怎么样了也说得过,但还是总觉哪里怪怪的。于是他没用0233的身份开口,而是借着林峰的嘴闲扯了一句,拐弯抹角地提醒。
但程墨却没如他所想那般,被提醒后在脑内问0233一句秦雨萱和段云深现在什么情况,而是兴趣缺缺地伸手又拿了两串蛇肉,递了一根给林峰:“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不是真就缺那笔钱。我已经跟林叔叔还有徐律师都说完了,那笔钱到账,除了支付徐律师的劳务费之外,拜托他们帮我弄一个小型慈善基金,帮助生活有困难的军烈属和伤残士兵。”
“我妈留下的财产不能落到欺负她女儿的人手里。我花不着,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反正不能让她在地下也操心着急,不得安宁。”
“至于秦雨萱高考受不受影响……她只是失去了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回到她原本的轨道上而已。如果她能明白这一点,放平心态坦然面对,就不会受影响。”
“学校里的确可能有些风言风语,可谁还没被风言风语招呼过呢?”
“再说,归根究底,那不是拜段云深所赐吗?看清了就分手,看不清就受着。”
秦雨萱当然没有果断分手,她前段时间就已经知道了。于是程墨不理解不赞同地耸耸肩膀。
“……呵,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