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骁龙”这支够不上中队但小队又有点超员的女特队伍,队长是云依。因为她年纪大兵龄长,而且有管理经验,在原部队就是排长。但每每这种分两组行动的时候,一般默认是程墨和云依各带一队,虽没名分,但所有人都认可程墨是个“无冕之王”。
这要是搁在随便什么职场上,云依和程墨之间恐怕都得有一场勾心斗角的大战,哪怕程墨不想怎样云依也难免忌惮她,然后就两方各自拉帮结派,血雨腥风。
但这毕竟是特战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很多事自然就不一样。
事实上程墨和云依关系好得很,姐妹俩日常勾肩搭背。云依不把她当部下,而是当平级对待:像撰写报告监督日常琐事那些程墨既不擅长也不耐烦的管理工作她自己抓着。像给训练表现相对落后的队员开小灶之类的,就光明正大交给军事素质比她更好的程墨负责,俨然程墨是她的副队长。
程墨也不觉得云依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摆队长身份指使自己,只觉这样分工合作挺好的,而且这种单纯又平和的人际关系让她感到精神上的愉悦舒适:可以专心干自己想干的事,自我提升。
这段时间她和魏九洲的父女关系处得也相当不错。两人真正见面交谈的次数依旧算不上很多,毕竟作为大队长的魏九洲很忙,而程墨的训练安排也总是满满当当。只是每一两个月一次地,魏九洲会把她叫去见个面,不咸不淡地问几句最近状态好不好,然后叫她趴到床上去,默默地给她做个按摩。
——尽管没有人类的痛觉,但长期巨量运动后她也会像所有正常人类一样肌肉紧绷,严重时会感觉到一种酸酸的胀。虽然不去处理也没什么影响,但有人主动给按,她也很享受这种拉抻放松。
礼物也有,但不多。毕竟驻地偏远,除了食堂走内部渠道大宗采购,能做到量足且营养均衡,零食什么的就极其匮乏。这几年的生日礼物,程墨从老爹那收到的“生日蛋糕”都是蛋黄派,一袋一个的小包装,城市里小卖部卖一两块钱一个的那种。大队长手里也没余粮,每次都是送两个,让她一个留着自己吃,一个掰掰跟战友们分享。
更金贵些的“大宗礼物”也收过一回。那次魏九洲突然一脸严肃地问她,听司务长说,你从来都没申领过止疼片?没得痛觉的砚台精直接被问懵了,再怎么琢磨也没想通这里面的逻辑,于是无辜地表示,我申领那玩意儿干嘛,我又用不上。
然后魏九洲肉眼可见地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啥也没说,走了。隔了几天,托人给她捎来一整包半斤重的红糖。
后来还是整合从女战友们反应中得来的信息,她才明白老爹这是以为他闺女训练练得例假不正常了,但又不好意思问得太直,只能这样拐弯抹角关心。搞得程墨哭笑不得,只能从此往后每月记得按时去领止疼片和卫生巾,哪怕她身为一块砚台,根本没有这种功能。
除此之外,程墨还发现这个话少脸冷的老爹有时候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严肃正经,还挺小心眼的。
比如那会儿她们和男兵混编训练时,程墨一直都是被分在林峰所在的那个小队。结束一天的训练后,相熟的战友间也常会互相给对方做拉抻解乏,程墨有时是跟同组姐妹一起,也有时候是跟林峰。毕竟他俩入伍前就认识、林峰他爸是魏大队当初被选拔到特战部队之前的老战友,这点渊源不算秘密,很多人知情。
于是某一次,林峰给她按摩拉抻就被下来抽查巡视的魏大队长给看见了。当时的画面大概是,程墨趴在海绵垫上,林峰正跨坐在她小腿上,用胳膊肘揉她按大腿后侧上段的筋。
当时魏九洲没说啥,然而第二天大队长就直接下令,把林峰调到了另一个小队。而且后来一段时间,程墨还总被身边姐妹暗戳戳地询问打听:“四队那个林峰怎么惹着你了?怎么感觉魏大队横竖就是看他不爽???”
尽管魏大队从不优待亲女,跟魏海语关系好的人也不会因此受他另眼相看,但所有人都觉得,谁要是招惹了魏海语,那魏大队还是会看他/她不爽的。老父亲嘛!这实属人之常情。
对此,程墨暗中跟0233发表过的唯一评价就是“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啧,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二十多的争宠呢,幼稚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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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你不是说洗发水用完了要去买吗,怎么还在这?再不出去可又得下礼拜了。”同一时间,坐落于迎城市郊的军医大学男生宿舍里,一位刚外出购买日用品回来的男生一边将购物袋放到桌上,一边不无差异地问,“你女朋友又在门口找你呢,还不快去。”
虽然是所大学,但军医学校毕竟是部队的编制,管理非常严格,学生只有周末可以换上便装出校,校外人员进校园更是绝对不允许。
和普通大学相比,这种校规实在令人窒息。本来他是不想读军医大学的,虽然家里的确一直希望他学医,但他的目标一直是国内最好的首都医科大学。原本他也是相信自己有实力考上的,但这一切都被魏海语给毁了!
三年前,先是警局那事,后来他模仿魏海语的笔记做了一本“黑化日记”,原本一切好好的,谁曾想偏赶上魏海语火场救人,见义勇为的壮举被媒体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了。那女人也是一点旧情不念,反手就当着她们全班把事情闹开,又捅给了校方。
然后她就直接拍拍屁股退学参军去了,可他却基本全校社死,周围全是老师们的明里敲打和同学的暗中嘲讽。
同样被推到风口浪尖的还有秦雨萱。明明让魏海语声名远播的那组救人照片就是她多手惹事拍下来的,还卖给了媒体,明明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事情出来她却跑来质问,闹分手,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还得自己低三下四去哄。
就因为这个,最后他们俩高考都没考好。首都医科大学是不用想了,当时他的成绩就连读这所至少位置在本市,而且在军队系统中名声也不错的军医院都还差两分。但万幸,段家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有一定人脉能量,他一个表姑父正好是这里一个学院的副院长。
至于秦雨萱,留学自然是没戏了,那毕竟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花销,被律师撵着归还了魏家财产之后秦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她最终去了一所二流艺术大学,还是学摄影。
众所周知,艺术类专业都是很费钱的。学费高,还要买设备买器材。那些东西贵的品质就是高,出来作品效果也好,和便宜货明显不一样。
因此无论是秦家父母还是他,都多多少少地劝过秦雨萱考虑她家的经济情况,选个普通大学读个便宜又好就业的实用专业。但秦雨萱抵死不肯,指天发誓她有天赋,学摄影才能出人头地。再多说就是哭,吃了秤砣一样。
当时他满心满脑都是爱情,看着心上人倔强不服输地争取前程,俏丽明媚的小脸上泪光点点,他只觉得疼惜怜爱,觉得她像一根被忽然坠落的巨石压住却依旧锲而不舍努力生长的小苗一样,甚至脑子一热,对她许诺说没事,反正读军校不但不花钱还有津贴拿,你爸妈不供你,我供。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想给那时的自己两个大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