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奕盯着她没有说话，半晌才收回目光。泊影听见他似是轻叹一口气，悄悄抬眼看过去。
赵云奕闭上了双眼眉心紧锁，抬起左手支起在额角轻轻按压，似是有些烦恼头痛。
泊影曾见过他许多模样。或戒备疏离，或平静温和，或柔声细语，或冷面恶言。
二皇子不管对任何事都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赵云奕因为什么事情而苦恼。
是谭以吗？
在她离开的短短时间里，两人究竟都谈了些什么？
泊影视线落在他面上，却见赵云奕忽然睁开双眼。遥遥相望的两人不期然对上了目光。
视线中央的人缓缓开口，声音渐渐飘到她的面前：“张……翠花？”
“殿下有何吩咐？”泊影抬头应道。
“过来，替我按揉一会。”
泊影稍有些讶异，但很快敛下目光，面无表情：“殿下，奴婢蠢笨，只怕做不好这些细活，伺候不好殿下。”
但赵云奕仍然坚持，目光平静无波：“喊你就过来。若这些小事都做不好，便也不必留在二皇子府了。”
泊影顿了顿。
“是。”
她轻轻走到赵云奕身后，伸手落在他鬓边穴位处，轻轻打着圈按揉。指尖所触稍稍温热些，按揉间不时触及额角梳理齐整的发丝。
泊影本以为这下赵云奕便不再多话，却不想自己按照他的吩咐做了，手下这人却仍旧不依不饶。
有时嫌泊影动作太轻，有时嫌弃下手过重，冷硬的声音半刻不得安静，忒难伺候。
从泊影的角度，她看不见二皇子逐渐舒展的神情，只感觉他似乎是有意为之。
如今身份有别，她只得暂且咽下这口气，在唇角挂了许久的虚假笑意，早随着他的一句句变得僵硬无比。
若不是别有目的，她如何有闲工夫在这里伺候他？
心中早已有些不耐，烦闷神色好像从二皇子面上转移到了泊影眼中。她手上力气不由重了些，仗着赵云奕看不见，带着些不服气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
但下一刻，身前的人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变化，原本舒缓的动作僵住。
他猛地转过身，掀开泊影的双臂，一把将她箍住。
二皇子动作突然又下手不轻，多年来养成的警惕让泊影下意识想要还手，但在对上赵云奕探究目光的那一刻，她生生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眨眼间，泊影失了重心，整个人几乎被掀起，惊叫着倒向一旁的长几。
茶盏被她无意推出去，落在地面瞬间碎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腰侧撞上桌边，泊影顺势发出一声呼痛般的叫喊，装作惊慌模样被赵云奕压在桌面上。
面纱在推搡间松动，缓缓飘落在地上，溅洒出的茶水浸湿了烟粉色的薄纱。
动静惊动了门外的守卫，两人喊着抓刺客提刀冲了进来，而在看清室内景象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屋中没有什么刺客。
原本仪态端方的二皇子，此刻正伏在长几上，长臂撑在一女子身侧。身后乌发垂落身侧，挡住了女子的面容，却依稀从发丝之间透出一抹烟粉，正是不久前进屋的侍女裙装颜色。
长几上各种纸笔茶盏散落一地，唯有一碟点心悬在边上，战战兢兢逃脱一劫。
“滚出去。”赵云奕声音阴沉藏着怒意。
闯进来的守卫意识到自己坏了事，不敢作声，慌忙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
他紧紧盯着泊影的双眼，似要透过双眸之间流露的惊惧神色，看穿她心中所思。
他一只手掐在泊影喉间，就像西山那日让她动弹不得，却不曾施力掐紧，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避无可避。
“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赵云奕一字一顿，目光狠厉不似与面前的侍女对话，倒像是从前在平北军中审问犯人的神色。
泊影没有半分还手之力，双手拽着颈间的那只手徒劳朝外拉，指甲在他手臂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柔弱的侍女在他手下挣扎着，喉间带着哭腔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我不知道……殿下饶命！求殿下饶了我！”
赵云奕眼神忽地变了，滔天巨浪骤然平息，转而是一汪幽黑深潭。
他逐渐倾下身，缓缓贴近泊影，几乎与她额头相抵。
“不要再对我说谎了，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