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既不能跪,只得弯低了腰,拿出准备好的说辞道,“奴才一直在广储司任职,原只是洒扫的小太监,自然容易哪里都去得。入宫拜的师傅死了,师傅与梁总管有些故交,因而梁总管时不时也照应一下奴才。”
“那你今日便因自己怕死出卖他?”黎嬴华见他弯得太低,又看不见他的脸了,只好再次嘱咐道,“你便把腰直起来说吧。”
“嗻。”小全子眼目低垂,看着地毯,还是平铺直叙地口气,“奴才并非出卖梁总管,梁总管同样是受人指使,是奴才低微,不知那人是谁。”
支着耳朵听了半天,黎嬴华这才嗤地笑了一声,“果然你倒不是背主忘恩的人,正相反,伶俐乖觉又忠心,想必梁总管应是极器重你才是。”
“娘娘谬赞了。奴才不敢。”小全子心神极度紧张,忽然得贵妃娘娘一句称赞,不由一笑却露了马脚。
“你既大着胆子来替你主子投石问路,本宫也愿意教你一句,这后宫可大可小,真正的主子就只有皇上。你主子梁总管或许听不懂本宫下面这句话,料想你应当明白。”黎嬴华顿时翻脸严肃道。
“请娘娘赐教。”
“该查的账,本宫会查,该保的人,本宫也会保。”黎嬴华冲他一笑,又补充道,“记着,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
小全子听罢,眼眸一黯,只好道,“奴才受教。”
“下去吧。”
待小全子走后,黎嬴华饮了一口茶摇头叹笑,“紫禁城果真风水养人。我瞧这小太监顶多十五六的年纪,一番巧嘴,打着怕死的名头,泄了当年的密。最好呢,能让我怒气发作去和景仁宫正面相斗,他们内务府做壁上观,而最不济,也能把这梁多瑞摘出去。”
槿汐在一旁也笑道,“他却是小瞧娘娘了,既得梁总管器重,如何能不知道当年谁指使的梁总管呢?”
“小小年纪,如此心计。”黎嬴华又喝了一口茶,感慨道,“我真是自叹不如了。小允子,你以后同梁总管打交道,要多个心眼儿,别让他们把永寿宫都装进去。”
“嗻。”小允子不免笑道,“娘娘说笑,这小全子什么心思可不都被娘娘看了去了。”
浣碧同样轻蔑道,“这内务府也是有意思,说穿了不过是皇家的狗。把柄在我们手里,不急着去攀咬景仁宫,倒来拖我们下水。真真是贱得慌。”
“算了,浣碧,梁多瑞已经是热锅上蚂蚁了,就别多余损他了。”黎嬴华嘴角挑起笑,“况且这小全子今日透的底也未必没有用。不过皇后娘娘树大根深,背后还有太后,内务府自然害怕。咱们此番若能把江福海拉下马,就算替槿汐报了慎行司之仇了。”
槿汐听了,微微有些动容。而那瓮中鳖江福海,正赶在下钥前出了宫,回到了熟悉的东吉祥胡同。这里杂居着各色太监公公,他身份虽高,却比不得苏培盛能挨着地安门大街给自己置个大院子。
即便旁的太监不敢和他住一个院儿,即便他更多时候住在宫里,但少不得听这些太监见着他了都得说一声“您吉祥”。
尖声尖气的,和他的声音一样。
他趴在地上,从炕炉里扒冷灰扒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掏出一个灰黑色极不起眼的木匣子,里面是他存的银票,有两千两。
江福海仔细数了数,小心收好,又到院子的枯井边,吱吱嘎嘎费了大力气转了空桶上来,轴枢差点断了。桶底夹层里藏着一个油布包,里头包着另外的两千两。
两万两弄到现在,可就剩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