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还是胧月眼尖,奔过来就牵住弘历的手,拉着他就往内殿里走,边走还边说,“你快来瞧,熹娘娘穿这件梅花的褂子,是不是比碧姑姑挑的那件要好看?”
“胧月妹妹眼光甚好,可这花却不是梅花。”弘历只低头和胧月说话,并不敢再多看黎嬴华一眼,“元好问词曰,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妹妹还小,准是把白梅与这白海棠弄混了。”
“熹娘娘,四哥笑我!”胧月让弘历驳了面子,气得丢开他的手,跑到黎嬴华身后冲他做起鬼脸。
黎嬴华无奈笑道,“好啦,胧月说是梅花就是梅花。”
“不好,我才不要指鹿为马。”
黎嬴华眼睛微微睁大,胧月才刚刚四岁,连指鹿为马这种成语也能脱口而出,想来敬妃除了天天给她剪大老虎以外,应当教了她不少东西。
“那熹娘娘就依你穿这件衣裳可好?”黎嬴华轻轻摸摸她的脑袋哄道,又怕弘历吃味,下意识抬头,却意外心惊——
这双眼睛藏住的心思她再没看错,这绝不是一个儿子看着母亲应有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看着他可望不可及的女人。
欣赏有,钦慕有,痴盼亦有,此外还有天理伦常的折磨,和深恐为人所察的畏惧……
弘历眼神立刻滑开,他还没有那么自信,强自镇定地伸出手,低头对着胧月虚笑道,“怪四哥嘴笨,惹妹妹生气了,四哥给你赔个不是。让额娘梳洗换衣吧,四哥带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吗?”
胧月自然也没有认真生气,无须多想,又丢开黎嬴华的衣角,高高兴兴跟着弘历走了。
一直到出了角门进了后院,弘历的心还在狂跳不止。
他怕她看出来了。
原本黎嬴华是在冲胧月笑的,笑着笑着抬起头,看到自己的瞬间就不笑了,偏偏停了须臾又继续笑。但笑与笑是不同的。他既分得清,她又如何不能分清?
弘历不敢侥幸,竟开始盼着皇阿玛快来,也便只有当着皇阿玛的面,他还能在她面前再做她的儿子。
“四阿哥吉祥,胧月公主吉祥。”槿汐见弘历领着胧月进来,依礼请安,又道,“后厨杂乱,阿哥和公主不该来的。”
弘历冠冕堂皇道,“无妨,皇阿玛寿辰,我与妹妹来相帮一二是应该的。额娘要梳洗装扮,身边只有浣碧姑姑一人,怕是忙不开,还要劳崔姑姑去看一看。”
“多谢四阿哥相告,奴婢告退。”
槿汐回到内殿,浣碧正端了洗脸的水出来,黎嬴华心事重重地看着槿汐,槿汐心思透亮,当即就猜到七分。
黎嬴华望着眼前这盒螺子黛,低低一叹,“这孩子的心思是真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