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民间有句老话儿,”黎嬴华觑着胤禛脸色,温和劝道,“儿生日娘苦日。怪只怪臣妾治宫无方,今日不让内务府的人进来就好了,白白让四郎生气。”
是了,还有太后,今儿还要去寿康宫晚膳,皇后必是要作陪的。
胤禛低头注视着黎嬴华细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反握住,似追忆又似感慨,“嬛嬛,若是当年的吉服没有破损,朕与你是否不会白白辜负这么多年……”
难得皇上有点自责的苗头,黎嬴华心里冷笑,口中却道,“都过去了,臣妾不怪皇后娘娘。昔年华妃跋扈,年氏一族前朝后宫占尽风光,皇后娘娘不过是怕臣妾成为下一个华妃而已。况且,若非皇后娘娘如此,臣妾怎会明白四郎的一片情深意重?”
这双手,真像纯元的手。
这个人,也真像纯元本人。
“嬛嬛,你越来越温柔懂事了。”
黎嬴华忍着恶心,更加温柔笑道,“臣妾有一不请之请,不知皇上能否允准。”
“你说。”
“臣妾恳请皇上不要责怪皇后娘娘,若是可以,也请皇上免了江福海与梁多瑞的死罪,只留他们在慎行司服苦役就是。”
“为何?”
为何?当年华妃明晃晃受贿十万两都没被怎么样,江福海的两、三万两能伤到皇后分毫吗?
可实话是不能说的。
黎嬴华暗暗深吸一口气,拿出准备已久的说辞,款款道,“那江福海再如何也曾是皇后娘娘的人,皇上若为了永寿宫的事处死江福海,难免朝臣不会多心。再者,此事确与皇后娘娘无关,若朝堂因此思乱,皇后娘娘岂非无辜?按小全子话说,既是见者有份,就难以法责众,否则大兴牢狱恐起攻讦株连之祸,人人惶恐、各宫不宁,于皇上朝政更是无益。臣妾想,不如先查清江福海私产,再罚其做苦役弥补,看看是否能追回所失。”
什么是政治?
政治就是掌握秩序。
对于下位者,混乱或许代表阶梯,而对于无上的上位者而言,稳定必定压倒一切。
而所谓稳定,并非一潭死水,而是有规律、有边界的混乱,是派系清楚、程度有限的内斗,绝不能脱离掌控、危及统治。
胤禛心中掂量着这些话的轻重,的确有些事只能让夏刈暗中查探,良久,才又问,“这些钱若是追不回来又该如何?”
黎嬴华暗笑,皇上能这样问,至少前半段的话他是认可了。
于是起身又单膝跪地,郑重道,“臣妾得蒙皇上垂爱,住在这奢华无比的永寿宫,怎敢不思报答?皇上既许臣妾协理六宫之权,臣妾必然效法皇后,克勤克俭,不教皇上失望。”
槿汐、浣碧也随黎嬴华跪在一旁。
胤禛目光先落在槿汐身上,又抬眼看了看苏培盛,这才伸手虚扶黎嬴华让她起来。
此时此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这一局到底是谁在唱戏。但这戏实在唱得忙而不乱、慢而不断,连他自己都不得不叫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