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心里一沉,眼前已是清晨她转身而去的那道背影,彩云漫天,霞光披身,都留她不住。
停了片刻才道,“好了胧月,敬娘娘要你快去更衣呢。”边说边拉住躲在身后玩闹的胧月,拿这话垫了一下,才想到后面该怎么说,“不瞒敬娘娘您说,昨日已陪皇阿玛与额娘用过午膳,前几日又忙着布置永寿宫,落下功课实在太多,师傅今日讲课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是真话,也不是真话。
他知道他再不能去永寿宫和她一起吃饭了。
再怎么坐在她身边呢?任何眼神、言语、举动,随时随地都要出卖自己。就像此时,双颊极不自然的紧张,已经在反复提醒他的失态。若非有胧月玩笑,早不知该说些什么。
胧月、三哥、太傅,这宫里任谁的午膳都有去处,只有他是一个人,回到毓庆宫,还要等永寿宫那或许送、或许不送的食盒。
敬妃听弘历这样说,不好再强留。午膳时见了熹贵妃说起此事,黎嬴华也只道弘历一向勤学,又劝胧月更加努力。寒暄一阵儿,才入了正题,黎嬴华略去与安陵容有关的事,简要说了经过。敬妃听完,明白熹贵妃相邀只为多个旁证,好教皇后无从托赖。
比起老练的敬妃,黎嬴华安排得还是不够周密。得知皇后正与弘时一道用膳,她当即让如意速去景仁宫传信,熹贵妃与敬妃同来景仁宫拜访请安,宜修当着养子面得端足皇后架子,总不好不见。不仅如此,赶在午睡前说,想来她也不能睡好。
黎嬴华心中暗暗惊叹,胧月如此聪明,看来除了甄嬛和胤禛的基因,更与敬妃的教导分不开。天天这般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的,难怪能养出胧月这个大魔王来。
午膳后,胧月就歇在永寿宫午睡。黎嬴华让槿汐帮忙化妆,一面与敬妃闲聊,一面手里翻着《孟子》,一目十列地在找胧月早上背的那段在哪里。
还没翻到,景仁宫就派人来说让她们晚半个时辰过去,来的是个眼生的小太监。二人不懂皇后在闹什么名堂,猜也无用,算着时间传了轿辇,基本上是卡着点儿到的。景仁宫宫门刚好打开,只见安陵容带着宝鹃从里头走了出来。黎嬴华明知这是皇后的算计,几番克制,却不能不微露愠色,与敬妃站定,等着安陵容向她俩行礼。
而安陵容更是慌张,目光闪闪烁烁,甚至不敢直视黎嬴华一下。
还是敬妃先缓和道,“难得见安嫔出来走动,这天越来越冷,怕妹妹咳疾易犯,要叮嘱下人多留心才是。”
“多谢敬妃娘娘关心。”安陵容总算镇定下来,一双桃花眼娇怯怯地瞟了黎嬴华一眼以后,才道,“给熹贵妃娘娘、敬妃娘娘请安。”
听她声音婉转如常,黎嬴华心内稍安,脸色亦和缓几分,至少救她嗓子这个情她得领了。但也只是点点头,明明白白让安陵容知道她黎嬴华很不高兴、极不高兴。不仅如此,黎嬴华亦颇为轻蔑地上上下下扫了宝鹃数眼,与敬妃迈景仁宫宫门后,还掷下一声冷哼,像在嘲弄安陵容的懦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