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嬴华还好奇果郡王，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问，退在抱厦最外沿，安安静静等着。寒风一道又一道扑在身上，急得浣碧劝了好几次要她回去，黎嬴华不肯，浣碧没法子，自己站在风口，心想能替长姐挡一点是一点。这下又轮到黎嬴华心疼了，带着她挨着柱子站，聊胜于无而已。
西暖阁里，军机大事讨论已毕，胤禛照例关怀了一下老臣，问问张廷玉最近身体如何、家中子侄如何云云。张廷玉心念一动，老成持重道，“陛下关心微臣，微臣感激不尽。微臣与家中一向安好，今日去尚书房，见诸皇子公主亦博览群书、能言善道，皇上内外无忧，真当一贺。”
胤禛听了大喜，面上却淡淡道，“今日你见着胧月了？朕这个女儿如何？”
“公主甚是聪明。臣不知公主在，只按着原先计划讲的孟子，公主竟也没有困倦。”
“朕从前亏欠胧月实多，小孩子闹着要去，朕迁就一二罢了。衡臣不必多照顾，照旧给诸皇子上课就是。”
难得胤禛称呼了张廷玉的字，他忙叩首跪谢，胤禛不忙叫他起来，又问道，“几个阿哥如何？”
皇上这句语气分明比刚才的要认真许多，张廷玉在心里细细咂摸了一番，才道，“三阿哥自幼承蒙皇恩、谛听圣训，自然稳重有成，为诸皇子表率。四阿哥……”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在搜肠刮肚寻些好词儿，悠悠道，“四阿哥开蒙虽晚，却文采博瞻，素闻四阿哥刻苦实心、醉心诗文，想来必有佳作。”
此番评论若教殿外的黎嬴华听去，必能明白张廷玉心思之奇绝恶毒。弘历一生四万首诗堪比全唐诗之数，偏偏没有一首可堪称道的，这算是这个“十全老人”在后世人尽皆知的大笑话了。而雍正虽不工于诗词，学问水平总强过此时的弘历，如果他当真有心去搜罗弘历的诗作来读，张廷玉吹捧之后必然大失所望。可张廷玉却没有说弘历一个字的不是，即使有人传了出去，弘历也只会觉得张廷玉在以德报怨了。
不过胤禛只是轻轻点头，大有敷衍之意，听到万寿节后诸皇子仍然勤学没有懈怠，也就不追问了。张廷玉见好就收，不敢弄巧成拙，顺势告辞离开。
出了养心殿，正撞见熹贵妃，张廷玉多少愣了一下。苏培盛朗声通报，“永寿宫熹贵妃娘娘求见。”说完进去候旨。张廷玉这才缓过神来，躬身给熹贵妃请安。
黎嬴华微笑，大声道，“您是老臣，皇上将江山社稷尽都倚重于您，张大人无须多礼。”
她着意让里头的皇上听见，捧杀谁不会啊。
张廷玉皱着脸虚笑，抬起眼皮与黎嬴华眼神交锋相对，心下已掂量出眼前人的轻重，当下更谨慎道，“娘娘抬举微臣了。”
“宣熹贵妃——”
还是苏培盛又一嗓子打破僵局，黎嬴华冲张廷玉笑笑，便携浣碧一起进去了。殿内蜡烛燃了许久，昏沉沉的，胤禛衰着脸尽露疲惫之色，一点也不像刚才在张廷玉面前的样子。
黎嬴华跪下请了安，体贴道，“皇上忙了一天了，不如歇息一下，臣妾陪您去御花园走走？”
胤禛摆摆手让她起来，道，“苏培盛说你在殿外等了许久，怎么，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黎嬴华言辞犹豫，从袖口里拿出纸条，双手递出。胤禛见了示意苏培盛去拿，东西摆到案前才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