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意识不到呢?
就和他一样,常乐言的成长不会只是表面之上的。
她可能会交新的朋友,融进新的圈子,和新的人一起聊天、吃饭、学习,正如每一个普通人一样。
甚至,会恋爱。
“哦,”林枣阳在常乐言的注视中回神,“没事,就问问,你要继续留在这边过年吗?”
“嗯,应该是了。”常乐言说。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林枣阳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你要留在这儿了?”他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
“对,昨晚定的。”她专心地吃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林枣阳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唯一能辨别的是庆幸。
他也要留下来……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会久一点了?
空间里短暂地安静了几分钟。
“叮铃铃——”常乐言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
她伸手按断,加快了进食速度。
林枣阳不明所以:“这是……有急事吗?”
“也不算急事。我得回学校一趟。”
“回学校?”
“嗯。”
在听到的那一刻,他忽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常乐言碗里的粥快要见底了,留给他的考虑时间也不多了。
他回神,凭本能驱使,直接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常乐言看向他。
“就……出去逛逛?正好我也需要买点东西。”林枣阳试图解释。
是这样,但也不完全是。
他只是很想看看,她平常在哪儿学习,都会做些什么,这些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的东西,他都很好奇。
“你……确定?”常乐言有不理解,同时还有些顾虑。
以他现在的身份……
“确定。”
林枣阳好像没想那么多。
常乐言犹豫了会儿,却还是点了点头。
得了回应,林枣阳“嚯”地站了起来:“那我先去换身衣服。”
——
十分钟之后,林枣阳穿得一身新,戴好口罩,背着包下楼。
常乐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正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她穿了身长款羽绒服,头发还是披散着,背了个容量还算大的帆布包。
简单实用,也好看。
“走吧。”林枣阳走下最后几节阶梯,跳一步,落在她面前。
“你有和杨姨说吗?”常乐言问。
“嗯,”他回,“她说让我们注意安全。”
毕竟疫情的威胁还在这儿。一觉醒来,连山城都有五例了。只能庆幸,还不在他们区内。
“但是……你这样不会被认出来吗?”
之前说林枣阳适合做这一行,不是假话。她一直认为他的身形很像画报上的模特,走在路上本就引人注目,加之他现在……
林枣阳低头看看自己。
真的吗?他还特意伪装了的,他觉得已经很不像他本人了。
常乐言有一点迟疑。之前没能多思考几分,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那我们尽量分开走。”
留下这么一句话,常乐言转身下楼。
“现在还不用吧——”连小区门都还没出呢。
林枣阳追了上去。
“对了,我们怎么过去?”林枣阳大半张脸藏在口罩里,说。
他们俩现在正站在小区门口。
“我正在叫车……”她回。
口罩里传来声音,瓮瓮的。
路边有汽车呼啸而过,林枣阳没听清。
“什么?”他略微弯腰,侧身凑近。
常乐言陡然感受到靠近的热度和压迫感,整个人有点没办法动弹,心理压力陡增。下一秒才注意到,她用平常的音量讲话,林枣阳是听不见的。
随着自我调节,放松一点了。
她向林枣阳耳边靠拢一些,“我说——我在叫车,人少一些。”
不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常乐言凝神一看,恰好是空车。
不用叫了。
她立即伸手拦车。
林枣阳抬头看过去,车已经稳稳停在身前。
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后座。
一上车,见他们两个双双戴好了口罩,司机师傅笑道:“哎,还是年轻人防范意识强啊哈哈。”
林枣阳和常乐言相顾无言。
“师傅,麻烦去新山中。”常乐言说。
“要得——”师傅爽朗道。
“新山中?”林枣阳转头看她。
常乐言尚未开口,司机师傅反倒忍不住了:“嘿,小伙子,多久没回来了?”他调侃着,从后视镜往后望。
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外边读了几年书的大学生。年轻娃哦,就这么几年,连家里的变化都不晓得了。
林枣阳讪讪点头:“是有些时候了。”
司机师傅呵呵笑,说:“啷个山城中学去年就搬新校区了。”
“那周围的楼也都是噌噌地往外冒啊,得有四五个小区了吧……”
林枣阳应声点头,不时给些反应。
得了回应,师傅兴致高涨,话头又起。
“大冬天的,还往学校跑啊?”司机师傅疑惑地问。
“哦,”师傅又自个儿回道,“是要回母校看一下吧!嘿你们小年轻就喜欢搞这一套,我晓得的。”
常乐言没回话,只是淡淡地想,师傅还挺会脑补的。
“我儿子说新山中图书馆后边有个花园啥的,现在都是他们的什么……哦对!情侣圣地!你们小情侣要转的话,去那里看看喽。”他哈哈大笑。
常乐言:“……”
林枣阳:“!!!”
司机师傅想到刚才开车过来时,他们站在路边讲话的画面,那股子亲昵劲儿哟。他忍不住感叹道,“嘿呦,年轻确实好。”
常乐言还是那副样子,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她倒是没觉得尴尬,没解释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要说她和林枣阳的关系……
虽然她总是不愿承认这点,但实际说来,林枣阳确实要比她大——他是一月的,一月二号,而她的生日在二月。不过,区分年龄大小这件事,对他们俩来说似乎也毫无意义。毕竟,她从来没有将林枣阳放在“哥哥”的这个位置看待过。
也许很难用一个词来准确描述林枣阳在她生命中的定位。
是朋友,但又比普通的朋友又多了一层,就像——家人一样。
而一旁的林枣阳,看看她,又看看司机,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师傅……我们……不是情侣……”
还是林枣阳说出了这句话。
说了奇怪,不说更是奇怪,总感觉是在占常乐言的便宜似的。
林枣阳浑身不自在。
“啊?”司机师傅表情很是惊异,连忙道歉:“哎哟,对不住!”
“看来是我眼拙,糊涂了。”
“我看着不像别的啊哈哈。”师傅尬笑两声,眼神飘忽。
林枣阳听见他的话,心里有种说不上来怪,不知是好是坏。
疑问忽然浮上心头。
常乐言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单纯的好朋友?还是如同手足的哥哥?
他不觉得是这样的。
以前过年时,他见过她跟她哥哥的相处,和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样。
她在她哥哥面前会肆无忌惮地撒泼卖乖、毫不顾忌地使唤他们,拜托他们买这做那儿的,却从来不会对他这样——她看起来总是恣意妄为,可没有哪一次真正超出了界限。现在回忆起来,她似乎从小就能很好地把握那份血液关系所带来的分界感。
有段时间为了避嫌,她还硬生生说她是他某个亲戚,一个姐姐。
不过他俩都心知肚明,他们不是这种关系。
那……他是怎么看待常乐言的呢?
至少在外边的这段时间,也就是上了高中之后,他是将常乐言和他的队友划了等号的。不完全相同,但的确有很多共同点。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从他们身上,他都能找到一种奇异的安稳。可以相互信任、相互依赖,可以不那么介意地麻烦彼此。这是一种……一种亦师亦友的感觉。
他记起现在正摆在他书桌上的那两本笔记,忍不住笑了。
不管怎样,她都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