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常乐言的声音还没放出来便猛地收住。
万一还有其他人呢?
万一她们还没有走远呢?
常乐言停下来思考了一瞬,又继续奔跑了起来。
“常乐言——”她对着四周喊。
“常乐言——”
“常乐言你在吗——”
林枣阳认得她的声音。
就算认不出来,听见她的名字他也一定会有反应。
——
“常乐言——”
林枣阳缩在角落里,听见了一个声音。
越来越近。
“常乐言你在附近吗——”
常乐言?
是她吗?
她为什么会叫自己的名字?
他从黑暗中仰起头。
“常乐言——”
更近了。
她是不是猜到有人找过来了?
林枣阳竖耳听着,越发确定那是常乐言的声音。
他举起手中已经关机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的汗已经将它捂得潮乎乎的。
他犹豫了片刻。
她的声音又很快变远了。
别,别走远……
林枣阳抱着双膝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用力攥紧,试图让它们不要动,可它们已不听使唤。纠缠之中,他按下了开机键。
平常听起来如此普通的开机铃声,在黑暗里,却显得惊悚又刺耳。
楼道灯被惊亮了。
他好像也无处遁形。
林枣阳的心在狂跳。他拼命捂住出声口,将屏幕死死压住。
求你了,别出声音,别发光。
他疯狂地戳点屏幕。
为什么还不开?
怎么这么慢?
为什么?
求求你。
手机是听不见人的心声的。
不管他怎么按,屏幕依旧停在logo界面,纹丝不动。
加载,再加载。
林枣阳不明白。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开机如此漫长。
他快听不见常乐言的声音了。
“咚——”
头顶突然传来声响,林枣阳蜷缩的身体颤了一下,立刻将屏幕压下去,死死按住音量键。
一对母女从楼梯上下来了。
“小心一点,别给哥哥弄坏了。”女人一手牵着小女孩,一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妈妈,哥哥好可怜哦,现在才放学,连过生日的时间都没有。”女孩儿用小奶音说。
“没办法,哥哥要考大学啊。”
“为什么要考大学呀?考上大学之后呢?”
“为什么?为了工作赚钱,这样才能给我们的妹妹买生日礼物呐。”
“读好的大学,找好的工作,然后生一个和妹妹一样漂亮的小朋友,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的呀……”
两个人从楼道往下走,林枣阳蜷在步梯下,都能感受到头顶的振感。
好像有什么“扑簌扑簌”地在往下掉。
「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的。」
“咯吱——”楼宇门开了。
有风灌了进来。
林枣阳尽力往后缩,让自己隐身在黑影下。
「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的。」
在这样的时际,林枣阳觉得奇怪:他躲在楼梯下面,怎么也能感受到风呢?
门关上了。
母女俩的声音渐渐走远。
他已经完全听不见常乐言的声音了。
林枣阳解锁手机,找到了常乐言的电话。
——
铃响的第二秒常乐言便接了电话。
“喂林枣阳?你在哪儿?”
没有声音。
常乐言心里一慌,极目四望,却什么也瞧不见:“林枣阳?是你吗?”
“你没事吧?”
“我刚才听到了。”
“啊?”听见他的声音,常乐言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一寸。
“我刚才听见你叫你自己的名字了。”
常乐言一愣,立刻调头往回跑。
“你在哪里啊?”
“你——你先别动,我回去找你——”常乐言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跑的时候太慌了,不知道这是哪里。”林枣阳抱歉地说,声音里却有说不出的疲弱。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走了……”常乐言沮丧地垂下眼,“那……那我继续叫我的名字,你注意听啊。”
她朝四处喊了起来。
“好。”林枣阳说着,顾不上身后的墙壁有多脏,脱力地靠了上去。
他仰起头,仿佛能呼吸到空气中的浮尘。
——
常乐言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两分钟,又或许有五分钟。总之,当她到达那个地方时,她似乎也从电话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就是这里。”林枣阳说。
最近的是右手边的那栋楼,恰好有个人刚开了门。
常乐言停下脚步,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她站在楼梯口四处探望。
那个人很快从楼梯转角处消失。
“林枣阳,”常乐言用正常的音量朝电话里的人问,“你在几楼?”
“就在这里。”电话里的声音和某个声音重合。
常乐言惊讶地放下手机。
“林枣阳?”她疾步走到楼梯旁,弯下腰。
步梯下,他一个人灰扑扑地缩在那儿,狼狈至极。
“你……”
这一刻,常乐言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开不了口。
好像不会讲话了似的。
“走吧——”,她伸出手,“回去了。”
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