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6日
常乐言落下最后一笔时，已经将近十点。
正正好两个半小时。
她翻看着试卷上黑红交织的笔迹，确认没有遗误后，才将这试卷和答题纸一并折叠收纳放好。
抬起头，林枣阳仍对着答案和试卷上的难题作斗争。
头发都被揉乱了些。
常乐言看着有些想笑。
突然想起了左秋说的那句话。
——“常乐言，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笑了？”
常乐言不知道。
她记得她以前很爱笑的。
常乐言不太清楚自己怎么给左秋留下了这种印象。
回顾中，她忽然恍然大悟：可能是她人生中最郁郁寡欢的三年，都有左秋在身边吧。
或许自左秋记事起，她一直都是以那副形象出现的。
左秋和梁昶记忆里的她同林枣阳脑海中的她相比是否会有所区别呢？
应该是会的，常乐言想。
“林枣阳——”
林枣阳闻声抬头，表情像是在问：“怎么了？”
“你明天有安排吗？”
常乐言问。
“明天？”林枣阳思考，“和今天一样吧。”他说。
“起床吃饭学习，再吃饭，再学习，大概就是这样循环。”
写了半天卷子，滴水未沾，林枣阳这才发现自己渴了。他拿起旁边的保温杯。
“嗯。”常乐言了然似的点头，又问，“我能占用你一天时间吗？”
林枣阳举着杯子的手一顿。
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很多离谱至极的想法。
然而他又清楚地知道，无论哪一个，都跟常乐言想说的毫不相干。
她要提的，绝对是无比正常的事情。
这水忽然就喝不下去了。
林枣阳放下水杯，重新拧好瓶盖，继续看她，等她说下一句话。
果然，常乐言接着解释：“不知道你收到那两个笔记本之后看过没有——”常乐言下一句话还没有开口，林枣阳便抢答道：“看过。”
他收到笔记本的当天就将它们从头到尾认真地翻看过一遍，而且之后，他都很少再用其他的参考资料——绝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常乐言给他的，而是里面的东西真的详细又周全——也难怪它们如此厚重。
因为林枣阳的举动，常乐言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她接着道：“我是想说，是我的问题。我还不清楚你的学习情况就直接把笔记本给你送了过去。”
自以为这些东西对他有用，背下就能提分，也没想过这适不适宜，他需不需要。
“如果你自己做了笔记，我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重复的内容，你时间紧迫，没有必要花大把的时间去重新熟悉这两个笔记本上的东西。如果你刚好需要它们的话，我做的也还不够。”常乐言很严肃地同他说。
“写这些笔记之前没想过会给其他人看，所以里面的东西并不算特别完善，我习惯性地省略了一些步骤和内容。即便后来加了很多上去，也很难保证面面俱到。”
“加上我们学习习惯不同，适合的方法也不太一样，这里面有很多我为了方便记忆自创的一些表达、口诀之类的，我认为这样好记，换一个人可能就不同了。而且，如果不经解释，也很难理解。”
“所以我想，如果你不是有特别安排的话，我明天花一天时间把这两个笔记本的东西跟你梳理一遍，既是整理整个科目的知识体系，也帮你熟悉一下我的表达，你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用这两本。”
常乐言说了好长一段话，听得林枣阳一愣一愣的。
他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
他不知道原来一本笔记后面还有这么多的细节，她能把这些送给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常乐言本想听他的回答，没料到他却问：“你重新补那些，花了多久啊？”
“什么？”常乐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很多东西是后续才添上去的……”林枣阳说，声音放轻了些，神情里却有种莫名的执拗。
常乐言不明所以，却还是回：“也没花多久，大概……两周？”
在不影响她日常安排的情况下将两本笔记重新整理一遍，增补、注解、梳理，大概需要两个多星期。
那段时间，也算是某种极限挑战吧。
她平常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已经足够饱和了，陡然又增添一份工作量，确实有点难。不知道算不算一种绝路逢生，在过度的压力下，她不知怎的就五脉俱通，整个人的能力和水平达到了一种新的境界，效率也有了显著提升——两个半小时的试卷，她能提前二十多分钟完成。
之前，她的成绩一直在一个分数段内徘徊，始终不得前进。不管做再多的题，背再多的书，她依旧只能压线进汉城大学，稍有不慎便会跌下去。
然而，随着这一次从头到尾的认真梳理，她脑海中的知识之树变得格外清晰，之后是飞速般的进步 ——她的很多科目从班级的中等水平一跃至前五前十，甚至在这次期末联考中堪堪触到了北城大学的分数线。
她将这一次的“成功”归结为幸运，却也明白这并非完全是偶然。
如果没有起那个念头……她应该还找不到提升的方向，始终在原地踏步。
常乐言注视着林枣阳。
她感激自己做这样一个决定，越发觉得自己替林枣阳讲课时要更认真一些。
也算是在积攒功德。
常乐言有点儿想笑。
——
听到常乐言的答案，林枣阳很诧异。
这种程度的整理，给他两个月他都做不完，而她只用了两周。
而且，这两周的时间，相当于是为他花的。
林枣阳忽而觉得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