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哪一年,花狐在云岭门外游荡,捡到浑身黑的只剩眼白的邪见。
“小孩,在这做什么?”花狐朝着小孩说。
地上的小孩抱紧双臂,呆呆地将头转向花狐,没有说话。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花狐感受到小孩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妖,他身上的气息跟自己很像,但是又完全不一样,所以她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在看到小孩眼睛的一瞬间,花狐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叫做遇到同类的感觉。
也许这个孩子跟自己一样孤独。
花狐将邪见带回了云岭。
除了邪见身上漂移不散的黑色气息,他和普通人类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阿欤还是条只会在云湖蹦蹦跳跳的鱼。
道一在清秋陵,所以花狐笨拙的养了一年孩子,她什么经验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全都依靠手里的力量。
邪见不是人类,成长非常迅速。
花狐离开云岭后,邪见在云岭深处的黑土地住下。
而花狐的力量是在文国被灭之后正式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因为她在使用力量后并没有抹掉人类的记忆。
她当着人类的面将整个岛沉了下去,委国人无一列外的被杀死,但她不仅只是将岛沉下去那么简单,她在岛上使用了很强的力量,但没人知道那力量的用途是什么。
而在花狐沉岛之前,被称为‘鬼’的东西第一次显出雏形。
文国被灭时,世界大乱。
后来花狐殒命,她的力量消失,‘鬼’在那一次后也再未出现过后,世界才又重新归于平息。
但在平息之下,仍然充斥着人类的惶恐不安。
“那‘鬼’是什么?”
“是邪见。”
“你住口!邪见才不是什么‘鬼’!你再说我把你扔出去!”
“阿欤。”道一安抚着喊他,然后歉意的朝钦野笑笑,“公子请继续。”
委国人实行暴行的第三日,云岭受到波动,血色顺延而上,土地显现出粉红色,邪见体内的力量已经无法遏制了。
黑土地颇有天崩地裂之意,邪见狼狈的从土里爬出来,眼睛呈猩红色,他闻到浓烈的血腥之气,脑海里响起尖叫,他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抱着头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黑土地出现裂缝,波及云湖。阿欤跃出湖面,鱼尾迅速分化为双腿疾步而来。
“邪见,你怎么了?”他无法踩到黑土上,只是在一旁焦急的探头询问。
“阿欤,我头好痛。”邪见闭着眼,痛苦的回答道。
阿欤猜想是受到某种力量的侵扰,忙对他说:“随我去云湖,在那里会好起来的。”
“不行,我不能去。”他太疼了,这几个字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欤心知他在想什么,劝他:“你能去,她不会怪你的,她将你留在云岭了,就不会在意这些。”
“我,身上脏。”
“你不脏!”
“唔……”
阿欤在顾不得其他了,忍受踩进黑土的灼烧感将他衣领攥在手里一把拉了出来,邪见没什么力气反抗他,就这么被拖去了云湖。
刚到湖边上,还没等阿欤把他拽进湖里呢,邪见却突然有力气了,挣脱他的手,只一头栽进了湖边的小水洼。
阿欤看他这样,叉着腰没好气的瞧着他。
邪见刚扑进去,透明湖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舒服的凉意席卷全身,削减了他的痛苦,他慢慢坐起身呼出一口气。但看着被自己染的黑乎乎的湖水,立马耷拉了脑袋,沮丧地说:“把她最喜欢湖弄脏了。”
阿欤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掌拍过去:“想什么呢,这水会变回来的。”说完也跳进去了。
邪见惊呼道:“你干什么!”
阿欤贴得更近了。
邪见推搡着他:“你干嘛啊,快点出去!”
阿欤冷着脸,严肃的说:“你别动我,你自己好好看!”他将双腿化为鱼尾伸到邪见面前,鱼尾水光粼粼,一尘不染。
“你看清楚,你不脏,只是颜色深一些而已,没有谁规定黑色就是脏。”
邪见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好像天生就应该黑暗的不见光的生活里。”
“你瞎说!我还没带你去看日落呢,你知不知道云岭的霞光有多好看。”
阿欤用了些力气把鱼尾拍在邪见胸口,邪见就知道嘿嘿笑。
但没过多久,那股疼痛再次侵入脑袋,邪见闭着眼抱头躺下。
阿欤用尾鳍做出一个拥护他的姿态,紧张的问:“还好吗,怎么会突然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邪见扛着一波又一波痛苦,回答说不知道。
“我闻到很浓的血腥味,听到很多尖叫声,好吵。”
“什么样的尖叫声?”
“有痛苦,悲伤,还有仇恨。”
阿欤皱着眉,抬头看看天空,忽而想起了什么,便对他说:“是不是你身体里的力量?花狐捡到你的第一天就说过你身体里有力量。”
邪见只是摇头。
“我去找鸟。”阿欤跳出水坑。
“找鸟?”
没等到回答,阿欤已经不在云湖了。
太疼了,疼痛驱使他跳进一个新的水坑,又染黑一个,疼痛也减缓了许多。
当阿欤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云湖周边大大小小的水坑都被染黑了。
邪见心虚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