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生在湖底酣睡的时候，做了一个五百年的梦。
从出生到‘死亡’后的苏醒，整整五百年。
然后带着记忆的她睁眼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道一。
“道一！”
在湖边发呆的道一立马站起身。“阿姐？”
然后被狠狠拦腰抱住了。
他有些惊讶和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似乎显得太亲密了……
苏生没管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有了名字，然后道一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记得在秘境道一对她说的话，道一从来没有讨厌过自己。
她只知道现在她高兴的想飞来飞去。
抱着道一的心情只剩愉悦。
阿欤从云岭外走进来，看见这一幕，歪歪头又挠了挠后脑勺。
“阿欤！”苏生已经大笑着朝他奔来。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一瞬而来的热情让阿欤呆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道一失笑：“阿姐别闹。”
“小鱼儿我好想你，我最喜欢你了。”简直是爱不释手。
阿欤听到她的称呼，高兴之余却又难过起来。他还是笑着说：“我们都想你呢。”
“阿姐。”道一拉起她。
“怎么了？”
“你都想起来了吗？”
“什么？”
“你的记忆都恢复了么。”
“嗯。”苏生眼里的光亮暗淡了一些，道一立马停住不再追问，随后她接着说：“算啦，都过去了，不用再去想了。”
“嗯。”
道一没在去问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带给她的痛苦太多，不去想是好的。
“咦？有外人？”苏生看向道一的房子。
“她叫风灵，”阿欤说，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解释的，毕竟在他记忆里的花狐一点也不喜欢外人来云岭。
风灵低着头，她有些局促。
“我喜欢她！”苏生说。
阿欤和道一互看一眼。
风灵耳尖悄悄红了。
“长得好看，眼睛也漂亮。”
阿欤松了口气。
“阿姐喜欢她？”
“嗯。”苏生凑到风灵旁边，跟她说话：“我叫苏生，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道一挑眉。
风灵却只是点头。
苏生皱皱眉，几乎凑到她脸上，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喉咙。
风铃感受到能发出声音了，但许久不说话的她一时无法适应。
苏生说：“答应不答应？”
“嗯……”风灵发出一点音节，点头。
道一看着这个鲜活的人，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哪里都正常。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是夜，苏生悄咪咪的爬向道一的房顶。
“阿姐，那上面都快塌了，这房子几百年了。”
苏生闻言，慢慢飘回地面。
屋里的风灵已经睡着了。
“阿姐，你不开心的话就不要装作开心的样子了。”
“有吗？”
“你骗不了你自己，更骗不了我。”
“道一。”
“嗯。”
“公冶成真的死了吗？”
“我不知道，阿姐知道吗？”
“……”
苏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关于公冶成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厌烦和困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完全舍弃。
“阿姐还打算喜欢他吗？”
“不打算，我不想喜欢他。”
“那就不喜欢。”
“嗯。”
“想不想下山玩。”
苏生没回答，转头盯着他。
道一笑着说：“我把灵力给人类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快死了。”
“为什么？”
“阿姐自己去看看怎么样？”
苏生还是沉默着。
“你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把灵力给了人类。”
苏生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道一接着说：“阿姐以前认识的人都去世了，但是我知道你还是会留念的。”
“瞎说。”苏生瘪瘪嘴。
“现在的人类不是过去的人类啦，再也不会看见你就被吓跑了。”
“我才不稀罕。”
“要去文国看看吗？”
苏生愣了一瞬。
闷闷地说：“文国早灭了。”
道一说：“但它还在那，土地是不会消失的。”
苏生低着头不说话。
“明天我陪你去看。”
苏生没回答。
“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连阿欤都不知道。”
“哼。”苏生没什么表情的哼了一声就往云湖沉下去。
道一笑了一下，他就知道，她想去。
但他也想看一下十年后孩子们长得怎么样了，光听阿欤说的他总是不放心。
苏生从湖中上来的时候，道一坐在湖边看日出。
苏生问他：“你不睡觉吗？”
“好像也不太需要睡觉。”道一说。
苏生摸摸他的头。“你怎么变得越来越老了。”
道一笑：“我都几百岁了。”
苏生不说话，与她抬头看着日出的方向。
“走吧。”
日头刚露，道一拉着她站起来。
苏生像三百年前一样走下山，看着冰封三里的云岭，“我忘了我当时为什么要弄这道禁制了。”
“因为有不讨你喜欢的人总想上来。”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私心。”
“没什么不好的，云岭本就是你的。”
两百年前的文国，只余断壁残垣。
这片土地埋葬消逝了太多亡灵，导致没有人类再来踏上一步。
这片国土现在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苏生终于在皇城府面前，落下脚来。
地面布满苔藓，没有脏她的脚，她轻轻抚着一块石头：“道一，为什么看见这些，我心里有点难过？”
“人之常情罢了。”
“可我不是人。”苏生回头看他的眼，“我是妖啊。”
“是什么都不重要，你是你自己，别让人类定义你是谁。”道一走上前，递过一小朵花。
苏生低头看去，很小的一朵，细杆被风一吹就会断。
“林君儿喜欢养。”苏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道一愣了一会，随手将那花挥出手心。
“阿姐，你……”道一想问她现在还有多少恨。
“都过去了，道一，我……”苏生起身飞向将军府的方向。
缓缓地说：“我不恨任何人，我甚至会很想他们。”她看着原本的将军府成为长满杂草高低不平的野地。
道一起身与她并肩，“我的阿姐，你太心软了。”
“其实，那些年，如果我没出现，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林君儿是耀眼骄傲的公主，公冶成是救国治国的将军，人间于我没有区别。”
“阿姐……“
“而我执着于我的爱情，强求于一场不属于我的爱情。”
“如果是那样，你就不会死了那么多次，也不会经历人类的伤痛折磨。”道一声音冷了下来，他不愿意在听到这些话。
“阿姐，我最后说一次，别拿自己当成漩涡的中心，如果你想要公冶成，你大可以将他带回云岭，让他永生永世在你身边，你没有这样做，错的不是你。”
道一还想再多说一些，苏生将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不要出声。然后用眼神告诉他，有人。
道一看了过去，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