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珏轻轻笑起来，莫名带着些客套，“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
旁边莫弁星却直接一声嗤笑，半点不留情面，“薛珩羽，你傻不傻？”
他靠在椅背上，微昂仰着头，致使看向薛珩羽的眼神是向下的，带着几分俯视，像在教训对方。
“你一个翰林院的庶吉士一做就是三年，三年后授官你不想要个好职位？到时候人家凭什么记着你、优待你？”
右手虚握，他用食指指节在桌上朝着宋珏的方向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他翰林院修撰这个职位，比我和尹彰的编修不知道好过多少，就因为他能时常面圣！”
“好不容易有了露脸的机会，你却觉得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莫弁星毫不留情地白他一眼。
薛珩羽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而之所以找他，也是像中元节那晚一样，想拉他一把。
“原是如此。”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感激地对两人简单拱了个手，又惋惜低下头说，“可惜我实在没听说过一点儿消息。”
宋珏和莫弁星交换了个眼色，默契地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猜疑与不信任。
薛珩还以为他们是失望了，神色也露出了点儿急切，“陛下很忧心这件事吗？各位大人打算如何应对江南的匪乱。”
宋珏将萧怀瑾的处置办法大致告知了他，薛珩羽听了眉心却不见舒展，“办法倒是稳妥，但至今没有解决，可见困难重重。”
他灌给自己一杯茶水，拳头里攥着杯子往桌上恨恨一砸，愤愤然道“这些贼匪实在可恶，陛下真该派大军一举剿灭，省的他们再出来为祸人间。”
宋珏重又为他斟了一杯，并不受他的义愤填膺所影响，“与胡人战事未平，兵力上必定以支援西北军为重，分不出更多去剿匪。”
薛珩羽眼中浮起怜悯与慨叹，“话是这么说，可一直如此拖下去，受苦的也只会是百姓。”
莫弁星没有他那么多愁善感，夹了块肉丢进嘴里，事不关己说：“那就真的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了。”
“薛兄可有什么妙计？”宋珏一边体贴替他夹菜一边道，“江南匪祸迟迟不平，陛下担心已久，薛兄若是有办法，必能得陛下另眼相看。”
珍馐美味，可薛珩羽吞进嘴里，只觉得食之无味。难得人家想着他，他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别开眼逃避宋珏期待的注视，略显尴尬地摇头。
但他是个乐达的人，并未沮丧多久便又振作起来，“虽然我现下也没有主意，但宋兄、莫兄能这般念着愚弟，我感激不尽，之后若是得了新消息，我一定即刻与二位商议，集思广益，总会有办法的！”
宋珏当然不可能拒绝他，看样子也问不出更多了。三人便又渐渐扯开话题，随意天南地北地闲话起来，如同往常一样。
一餐用完，莫弁星唤来侯在外边儿的小二，宋珏率先起身要付钱，“本就是我与莫兄带你来的，昨日我已让莫兄和尹兄花费不少了，这一顿便由我来吧。”
薛珩羽一听这话忙拉住他胳膊，将他拿着钱袋的手又按回去，“这怎么能成，宋兄此次遭难我已经没帮上忙，怎么还能让宋兄花钱请我！”
“既然昨日莫兄与尹兄已经请过，那今日这餐就算我的吧。”
话音还没落定，他便一手拽下腰间一瞧便知装了不少的钱袋子，随手抛掷给小二，“你自己点吧。”
莫弁星像个看戏人一般只顾喝茶，宋珏与薛珩羽拉扯了几番没抢过，只好作罢。
小二慌忙接住那沉甸甸的小布袋，银子的重量一入手，他立马眉开眼笑，利索地取了钱，谄笑着将剩下的钱连着袋子双手捧着奉还。
白赚了一顿大餐的莫弁星脸上可算是勾起一点真心实意的笑，走在前头率先下了楼。
“三位公子稍候！”本在柜台边理账的裴菀青见他们要走，忙招手唤住。
三人看她对小二吩咐了两句，不多时，对方就端着几份油纸包着的点心过来，裴菀青接过，一份一份分别递到他们手中。
“这不是中秋将至嘛，小店里准备了时令的月饼，三位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又难得来一次，这几块月饼，便当做是云兮楼送给几位公子的节礼罢。”
她热情地说着场面话，最后还多塞了一包给莫弁星，“这一份是给莫大人的，我刚进京那会儿，莫大人和江大人、赵大人都帮过我许多。大人有些日子没来小店了，这月饼便劳烦莫公子帮忙捎带回去给莫大人，还望各位不嫌弃。”
莫弁星听了只感到诡异，“我父亲也来过这里吗？”
莫归鸿可从来不是什么喜爱去应酬场所的人。
但显然裴菀青并不知道他的这一习惯，还颇为自豪地说：“可不是，尤其是才开业那阵子，时不时就会来坐坐呢。”
莫弁星没再接话，算起来他对自己的父亲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莫归鸿既看重他，想要他上进；又事事都将他排除在外，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父子，而是上峰与下属。
裴菀青笑容满面地送他们出了门。才坐回柜台，收完饭钱的小丰便凑过来向她报账。
“齐州那边，赵家与二小姐开始接触了。”他趁着她写字的间隙，轻声呢语道。
“他们没发现异常吧？”她神色自若地回问。
小丰轻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那就顺其自然，随便让他们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