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开好的证明,又去供销社拿上提前准备好的竹荪样品。林安安与林大伯分开,直接乘车去了县里。这次没那么好运碰到让座位的人,一路摇摇晃晃站到了县里。下了车,林安安跑到路边草丛里干呕了几声。还是找到个买凉茶的摊子,灌了碗凉茶下去才好了些。
事情比较多,今天是肯定办不完的。林安安便先拿着证明去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把东西放下后,先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又去转了一圈供销社。县里的供销社果然大了不少,卖的东西也更全更多,这让林安安对卖竹荪多了些信心。
从供销社买了些米花糖,又拎了一盒竹荪,林安安打算去拜访吴老师。上次找他帮忙后就再没来过县里,这次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上午到时的时间太晚,林安安如果那时过去就刚好是饭点。所以林安安虽然知道拜访别人是上午去比较好,但也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口粮,毕竟也没带多少东西,干脆就下午再去了。
“吴老师,在家吗?汪婶?”林安安敲敲门。
“在家,在家,进来就行。”吴老师走出来,见走进来的是林安安,顿时惊喜道:“哎呦,是安安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转身又朝屋里喊:“小洁,快出来,你看谁来了?”,说完忙接过林安安拎着的东西,嗔怪道:“你这丫头就是太客气,人来就行,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我们家说感谢你救了小洁,请你吃顿饭你也一直不肯。”
林安安跟着吴老师进了院子,汪婶抱着悦悦从屋里迎了出来:“快别理你吴叔,哪有拉着人在门口聊的,快进来坐,刚刚小洁还在说你呢。”
汪洁也高兴的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她:“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只是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见她掩饰,这个时机也不适合问,林安安也只好当做没看见。
“上次回去就忙着种果树,后来又种竹荪,忙的不可开交,一直没时间来县里。这不今天一来县里就过来拜访吴老师了,我就猜能在吴老师这儿见着你。”,林安安见他们好奇,又把种竹荪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这是好事!果树的事急不了,空闲时间种种竹荪,也能多一项收入。”吴老师赞同的点点头。林安安又把这段时间积累的关于果树的问题,一一向他请教了。吴老师也问了许多竹荪的事,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的热火朝天。
汪洁专注的盯着林安安看了半晌,眼神有些迷茫又带着深深的羡慕低下了头。汪婶见她这样,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吴老师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林安安也注意到了汪洁暗淡的神色,把话转到汪洁身上:“上次过来还没来得及去你家看看,今天不着急,我去你家喝杯水?”
汪洁回过神,惊喜的拉住她:“当然好啊,走!”,汪婶面带感激的看着林安安,林安安对她微微点点头。
等出来门,汪洁高兴的神色收了些:“你看出来了?其实我也不想姑姑担心,但就是忍不住。”
“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情吗?”林安安没跟她争论该不该让亲人担心的问题,放柔了语气问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有时候经常莫名其妙的难过,觉得自己什么用都没有。之前去牛街也是姑姑见我天天闷在家里心情不好,让我去乡下亲戚那里散散心。结果碰到了那件事,差点把孩子搞丢了,还好遇见了你。”
显然上次散心不仅没让她开心起来,反而更怀疑自己了。林安安觉得她像是有些抑郁症,不着痕迹的问了她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看汪婶就知道,汪洁家境不错,性格活泼爱笑,很得长辈喜爱。从小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十七八的时候经汪婶介绍,认识了钢铁厂的工人胡学军。两人都是好脾气很是合得来,相处一段时间后就结了婚。婚后住在钢铁厂的家属院里,住的远,没有婆媳关系。姑姑又住在隔壁对两个后辈多有照顾。婚后也是一众大姑娘小媳妇羡慕的对象。
结婚不久后汪洁就怀孕了,但孕期反应太严重。胡学军出于心疼,想着自己的工资也够两人用的,便劝她把纺织厂的工作辞了。等生下女儿又因为孩子太小离不开人,便一直在家带孩子。每天除了家里就只能去隔壁姑姑家,最远也就是回娘家转转。但无论去哪里,大家都是跟她简短寒暄两句,就急急忙忙的去上班了。
汪母虽然每次见到女儿都抱怨厂里一堆活,家里家外的还让她不省心,但语气里分明充满了干劲。好像只有她一人对生活提不起劲头,显得无所事事。但跟汪母一说,汪母就说她是享福享的,让她一边去快别来气人。
汪洁也试着说把孩子放托儿所,自己找份工作。胡学军却担心孩子在托儿所不如自己带的好,又问她想找什么工作。纺织厂辞职之前汪洁就不太想干了的,别的工作她也没做过。被他这么一问,汪洁自己就迷茫了,好像她确实没什么能做的。工作的事便不了了之了。
上次散心不成差点遇害的事,更打击了她的自信心。本来她都放弃折腾的念头了的,但前两天突然有人告诉她胡学军跟一个女工走的很近。汪婶就是钢铁厂的倒是知道实情,两人只是工作上的来往,私下根本不来往,更不要说有什么逾越的行为了。
汪洁其实也是相信他的,但两人确实不如刚结婚时热切了,平时的交流也慢慢变少,似乎他们都不知如何跟对方交流了。那天她对上镜子里眼神麻木的自己,瞬间惊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她没有答案。
林安安觉得她心态上确实出了问题,所以哪怕她意识到有问题却很难改变,反而陷入了一个怪圈。这些挣扎只在脑海里进行,纠结完发现现实毫无变化,于是又陷入下一轮无法改变的痛苦。林安安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好,她应该首先在行动上做出尝试。目前靠她自己可能不太行,想了想便邀请她明天跟自己一起行动。
“真的吗?我不行吗?还是算了吧,万一打扰到你怎么办?”汪洁先是惊喜了一下,随即又有些退缩。
“不会的,其实我也挺忐忑的。多个人陪着,我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听她这么说汪洁便高兴的应下了,两人约好明天供销社门口见,林安安便跟她道别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等林安安吃完早饭到达供销社,就见汪洁已经到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你吃早饭了吗?”林安安担心她饿肚子想去给她买两个包子,被她拦住了。
“吃过了的,姑姑知道我要跟你出来,早早就把悦悦抱过去了,顺便还给我送了早饭。”汪洁今天精神抖擞的,拉着林安安往供销社里走。店里这时人还不是很多,林安安随便选了位售货员,走过去问她:“你好同志,请问能找一下你们领导吗?”
那位售货员穿着“的确良”的碎花连衣裙,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林安安一眼。可能是见两人,一个是穿着朴素的小姑娘,另一个看着看着年龄大些,但只跟在小姑娘身后不说话。便没有理会她们。
“同志,我确实是有事找你们领导,麻烦帮忙指个路。”林安安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吵什么吵?我听见了,你个小丫头说找领导就找领导?还找领导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售货员对她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