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逃离这个该死的牢笼,把过去不堪的回忆统统扔在这里,我们两个人,远走高飞吧。”
也许是他的神色过于认真、过于笃定,在某个瞬间,盛娇的心里竟然也不可抑制地生出几分向往。
她呆呆地垂眸,看着满地狼藉:“那这些?”
“不要了!”小何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握紧她的双手像是真的有将她拉出泥沼的力量:“统统不要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轻装上阵,好不好?”
“……”
喉头不可抑制地发酸发胀,盛娇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她点了点头:“……好。”
小何脸上不自觉的紧张瞬间被空前的欣喜替代,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手足无措来。他原地转了几个圈,踉跄奔向保险柜,翻找着身份证和护照。
似乎被他的激动感染盛娇脸上也不自觉染上一丝欣喜。她向小何迈出脚,然而下一秒,电话铃声却突兀地响起。
像是心头某个不安的预感终于应验,盛娇的脸色霎时就暗淡下来。她眼睫微颤,哆嗦着伸手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来父亲威严的声音:“回老宅一趟,阿祖在祠堂等你。”
她刚想说些什么,笑容满面的小何拿着几张证件兴奋地转身向她挥了挥手。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弯又咽回肚子里,盛娇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回应了一个张扬明媚的笑容。
……
仁和机场,候机室。
“你先走,我回祖宅拿点东西,买晚上的机票过去。”
盛娇神色自若,话语间不似作伪。但细心观察就能发现,她颤动频率过高的眼睫、不自觉躲闪的眼神以及脖颈间显露的青筋。
小何没有答话,只是眼神专注又认真地一遍又一遍描摹着盛娇的脸庞。她被看得心虚,只好强硬地竖起眉:“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两人无言对视半晌,小何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开口:“娇娇,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几乎是瞬间,盛娇的心头就浮现出慌乱,她强装镇定地反问回去:“没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了,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表现得自然,对方就越是能看清她掩藏在平静表象下波涛汹涌的内心。只是她不愿意说,那对方也识趣地不忍戳破。
“行,那你走吧。我们…晚上见。”
……
盛娇的背影很好辨认,她很瘦很高,走路总是昂首挺胸地走直线,越是落魄越是高昂着头,像一只永不言败的天鹅。
小何垂下眼,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盛娇每次撒谎就忍不住抠指甲,每当心虚就忍不住眨眼。她那么坏,坏事做绝;却又那么单纯,让他一次次地心软妥协。
他退了票。
他会等,也只能等。
——
盛家主宅坐落在A市老城区的中心地带,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光是盛家一家就占了快有一条街的范围,古朴庄重的庭院建筑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心生遐想。
就连盛娇也无数次幻想过她也是主家的一员,能够每天住在这里被阿祖庇佑。
然而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无比的嫌恶:身着唐装的微胖老人面容慈祥,像是单纯爱护小辈的爷爷。不过眼神却十足的锐利精明,他的眼神别有所指般在她身上流连,几乎是瞬间,盛娇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她浅笑着俯下身,语气娇嗔:“阿祖,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娇儿只是一时误入歧途,现在早已知道错了。”
被称为阿祖的老人似乎很满意她乖顺的样子,轻抚着她的发丝,低声劝道:“别担心。”
随即扔下一叠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照片,盛娇定睛一看,只见照片上赫然记录着那个教唆她拿婴孩做阵的黑袍人的凄惨死状。
她没忍住抖了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快慰笑意。
……
盛娇盯着天花板上奢华的吊灯,心头莫名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直到此时她才幡然醒悟,那个她曾经恨到以为会刻骨铭心一辈子的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心疼她犯傻的小何、无条件保护她的小何、做错事会选择跟她一起承担的小何、挣扎着也要爬到她身边的小何……
说好一起远走高飞,又被她狠心丢下的小何。
盛娇年轻时候喜欢看那些古早狗血虐文,里面常常提到女主的指甲嵌入掌心,掌心都渗出血来。她从前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那些作者实在缺乏常识,这世上哪有人的指甲那么锋利?
可现在,她的指甲却因各种翻腾的情绪而深陷入掌心,黏稠的液体逐渐浸染指尖。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幽幽地谓叹:“我闻到血腥味了。”
盛娇陡然一僵,随即遏制不住地轻颤起来,身上新鲜的伤痕传来阵阵隐痛,她苦涩地闭了闭眼。
一步错、步步错。
但是……
既然她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些人就别想能揪出她的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