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族所设科目大体为礼乐，射御，书数三项，张太傅负责的便是书数这一门。
论懒学怠工，宋颂约莫能排个第二。
坐在南书苑的大部分时间都拿来补觉，唯一双目炯炯摆出一副认真模样的时候，便是在数张太傅那黄缘龟的龟壳圈纹了。
排在首位的自是萧玉，宋颂觉得自己之所以比他强些，在于自己的睡姿起码是端正的，萧玉那厮从未在书案前摆出过一刻正经模样。
修长瘦俏的四肢从不肯规规矩矩摆正，惫懒恣睢的模样，就差把不学无识四字刻在脸上，你若瞧他一眼，便能瞧见他另一半脸还有另四字：干卿何事。
宋颂实在无法将这毫无上进模样的人与金龙这种生物联系在一起，她觉得萧玉保不齐是种蛇，还得是蛇类里最低等那种，只是皮相长得过于像龙而已，但却永远盘于地梗，永远别想一飞冲天。
不过，自打何霏霏坐在旁边，她觉得这小姑娘的烦人劲儿可勘与萧玉一争了。
她烦就烦在，明明与萧玉一般不争气，偏还看不上人家，更烦的是还要将她对萧玉的厌烦条条说给宋颂听，极大程度扰乱了宋颂的睡眠。
宋颂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自己害她每日寅时去玉液湖接晨露，她便要自己在南书苑无法补眠，当真是斤斤计较，报复行径恶劣到了极点。
这何霏霏也不过十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又是个大嘴巴，什么话都敢说，再加上觉得自己年幼不知事，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太后娘娘这一母同胞，生出的孩儿差别怎如此大？简直一个天上一个下，瞧他那扶不起的阿斗样，哪有陛下半分才学？”
“小姐，且小声些！”她身后的姑子吓得瞥了眼萧玉那头。
“怕什么，黎安城中谁背后不说他顽劣无知？”何霏霏小声嘟囔了一句。
“喂，你瞧陛下，那才叫端方君子，贤良雅观！”
宋颂揭开眼皮，最先头的仙鹤举止高洁，一颦一笑端秀风雅，这般风度翩翩，当是继承了太后娘娘那只冰清玉洁的白天鹅。
这何霏霏如此关注庆成帝，莫非是春心萌动？
她心里刚起了个念头，便听何霏霏嫩声道，“也只有我鸢姐姐那般人物，才能与陛下般配！”
昨日听太后提过一嘴，她口中的鸢姐姐名为蒋鸢儿，其父乃瑾王萧离舅兄之女，由于幼年丧父，自小便养在瑾王府中，瑾王将其视为亲女抚养长大，后由先皇封为宝庆郡主。
“瑾王府近两日身子不好，鸢姐姐忙于侍疾不得空，过些日子也会来南书苑一同听学！她呀，是个神仙般的人儿，你一见便知！”
宋颂对夏朝皇族之事不甚感兴趣，只觉得何霏霏这小丫头在耳边聒噪得心烦，午时一到，便想领着小豚匆匆逃离了南书苑。
“喂，你这般着急是要去哪？”
何霏霏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莫不是又要去棠梨宫？”
宋颂只得点头。
何霏霏神色顿时有些奇怪，四下瞧了瞧，才瞪着一双圆眼，煞有其事道，“可别说我没告诉你，那瑶太妃…可不是什么好人！我阿娘说了，她从小就孤僻乖张，学识才华样样差到了极点，曹侍郎险些弃了这个女儿！若不是被送进宫中，怕是在家等成老姑娘都嫁不出去呢！你知道吗，她还…”
“小姐！”
身后姑子一把捂住了何霏霏的嘴，“我的祖宗，您可少说两句吧！忘了出门前夫人嘱咐的话了？”
何霏霏撇了撇嘴，总算肯放宋颂走了。
宋颂前脚一踏出南书苑房门，萧玉便掀开了眼皮，凉凉地瞥了何霏霏一眼，抬脚朝正央宫北侧走去。
靠着庆成帝的书房是一处偏殿，角门均有侍卫把守，萧玉大摇大摆地走进偏殿，又抬脚推开了柴房的门，无人拦他。
被绑在柱上的是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正是那日在街头行窃的黄轲。
“有何进展？”
萧玉看着他全身的污秽，并未走近，只懒懒搭了一眼。
“回王爷，这人骨头硬的很，起先一直咬牙不认，后来把刑罚受尽了，才招认是琼王指使他的。”
“琼王？”
萧玉低声重复了一遍，意味不明，接着问道，“可曾问他那小丫头的事？”
“问了许多次，他都说不认得，奴才看着…不像说谎。”
萧玉冷笑一声，吐出两个字：“再审。”
宋颂到了棠梨宫中，先是陪瑶太妃用了午膳，略略消了食。
眼见瑶太妃又要捧起那成叠的食谱，宋颂朝小豚使了个眼色，小豚会意，俯身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