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文凤难得休息一日,然后想着女儿喜欢吃自己做的糖醋排骨,所以就提着篮子出门买排骨。
结果非常不幸的是,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后面来了一辆疾驰而行的马车。
文凤躲闪不及,整个人被撞倒在地,又被马车碾压过去……
文夕后来闻讯赶到的时候,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
不,那不是她娘。
她娘明明很忙,怎么会有时间出来买菜呢?
她昨天为什么说了一句,在卫府吃了排骨,也很好吃,可是没好意思多吃?
娘的衣裳被血浸透,可是文夕还是认出来,那是夫人过年给的新料子。
娘要都给自己裁衣裳,是自己发了很大的火,娘自己才也做了一身新衣裳……
衣裳做好的时候,娘穿在身上,伸手抚摸着流光溢彩的裙子,眼里是少女般的高兴。
她说,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穿这么好的衣裳。
文夕笑嘻嘻地说,您的福气在后面呢!以后保准有更好的衣裳给您穿。
她可以赚钱啊!
她可以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呈到母亲面前。
文夕觉得自己一直不懂事,这两年才依稀感觉到母亲在衰老,开始想让母亲过好日子。
她还为自己的孝心而得意,殊不知,这是一种预知——知道她和母亲做母女的日子时日无多吗?
不,绝不!
文夕后来想起那日的情景,只觉入目一片赤红,天地之间仿佛都被母亲的血液染成通红一片。
而她,只感到彻骨的凉。【1】【6】【6】【小】【说】
任由天高地阔,山水长青,世间美好,却与她再无干系!
娘不在了,她再也没有娘了!
文夕方才知道,原来人在巨大悲伤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
她甚至没有上前,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好像她什么都不做,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是容疏带着左慈急急忙忙上前查看。
茶茶不敢看那么多血,因为她晕血。
她背对着惨烈的现场,拉着文夕的手,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道:“你快去看看文婶子。”
文夕不敢。
她没有动。
她好怕,她怕她的世界轰然倒塌。
“药箱呢?打开,找我的银针出来!”
她听到了什么?
文夕听到了夫人在说什么?
一瞬间,她仿佛找回了被抽走的力气,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
“娘,娘——”
没事,她娘没事。
夫人说能救,没事。
不管娘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还有个娘,她就感谢上苍网开一面,让她不至于在这天地间茕茕孑立,无所依靠。
文凤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她两条腿都断了。
但是容疏说,那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她颅内受伤。
现在只能用名贵的药材续命。
至于以后……容疏也说不好会如何。
文夕守着母亲,流干了眼泪。
但是面对容疏和其他人的时候,她只有感谢。
她说,还好,娘还在。
她找到了文凤多年以来给她积攒的嫁妆,才发现已经有五六百两银子之巨。
其中大部分,应该是跟了卫大人之后攒下来的。
娘一直想给她买个小铺子,将来可以收租,这样便是男人靠不住,也不至于生活无着。
可是京城寸土寸金,铺子很贵,所以娘省吃俭用。
文夕把银子都拿出来给娘买药。
续命的名贵药材,都很贵很贵。
可是再贵,也得救娘。
容疏不肯要她的银子。
可是文夕说,“夫人,您收着吧。我娘最怕欠人人情,自己再苦再累,也不愿意占人便宜。我现在也不敢托大说,就是求不到您头上。但是总归要先把自己的银钱拿出来,日后不够用,我再找您开口。”
容疏只能答应,暗中叮嘱左慈补贴些。
她和卫宴感慨道:“从前文夕一直都是一团孩子气,没想到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她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卫宴沉默不语。
容疏见他反应,便觉得有些古怪,不由问道:“渐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