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不好,可遭罪了。”文夕道,“我娘就是胃不好。从前她跟着我们那里的大人出去验尸,经常不供饭,饥一顿饱一顿,就把胃给饿坏了,疼起来可难受了。”
姜少白看着她,心中升腾起一丝丝怜悯。
文凤的境遇不好,文夕又能好到哪里?
大概是因为无人照看孩子,所以文夕很小的时候,文凤不管去哪里,都把她带到哪里。
哪怕是停尸房。
所以文夕这姑娘,不敬鬼神,胆子比谁都大。
据她说,她常常半夜摸到坟地,去捡人家祭祀的贡品吃。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并不是博人同情,而是神采飞扬,觉得自己可太厉害了。
姜少白也觉得她很厉害。
于无数困难之中,还能养成这般灿烂向上的性情,多么难得。
即使卑微到了尘土之中,还倔强地开出了仰头面向太阳的小花。
这姑娘身上的勃勃生机,让浸淫官场多年,自以为早已看透人性的姜少白被触动。
经常在某一个瞬间,就会被这个真实的姑娘打动。
比如刚才,她明明很难受了,还把两碗馄饨一扫而空,然后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因为,没有人哄过她吗?
“不过后来遇到了卫夫人,”文夕神采飞扬,“她给我娘配了摩罗丹,我娘很快就好了!胃病很久都没有犯过了!大人,您等着,明日我去跟卫夫人讨点给您!”
吃了人家的药,看你还怎么好意思不帮人家相公?
文夕心里就是这么“朴素”而狡黠地想着。
关键是,她的所有想法,也都写在脸上。
姜少白厌恶被人算计,但是此刻,却只觉得好笑。
“那有劳你了。”他说,“这个我确实需要。”
“放心,交给我!”文夕拍着胸脯保证,“还有啊,你一定得注意,饭硬了不能吃。生了胃病得有数,只能吃软饭。”
姜少白:这有点困难。
这世上,能让他吃上软饭的女人,恐怕不多,且不好找。
“忌冷,忌辣……”文夕扒拉着她修长的手道,“哎呀,反正就是很可怜,那么多好东西都不能吃了。”
要是不能吃好吃的,活着就少了一大半的乐趣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我太忙,没有时间讲究吃食。”
文夕忽然觉得姜少白也怪可怜的。
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么大年纪,连个知冷知热的媳妇都没有。
“姜大人,你早点娶妻就好了。”
姜少白:“……”
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感动瞬时荡然无存。
所以,她还要推销她的母亲?
结果这次,却是他小人之心了。
文夕道:“挑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对你好的,会关心你吃药吃饭,你的胃病很快就好了。”
姜少白忍俊不禁。
吃上软饭,胃就好了?
他想卖惨,说没人看得上他。
但是转念又想起文凤,到底把这话给咽了下去。
“吃饱了吗?”姜少白说,“吃饱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文夕连忙摆手。
“不用客气。”姜少白淡淡道。
他不知道如何和姑娘家相处,但是和文夕在一处的时候,似乎也不用刻意琢磨这个问题。ωWW.
文夕什么都写在脸上。
姜少白甚至觉得,自己掌握了读心术,不过只针对文夕。
结果,他刚这么想,立刻就被打了脸。
文夕说:“不是客气,是我住在锦衣卫衙门。白天就算了,三更半夜,你去送我,被人看到,还以为您在锦衣卫搞什么勾当呢,别影响了卫大人!对卫大人不好。”
姜少白:“……”
“我走啦,您也小心点。”文夕笑嘻嘻地对他摆摆手,“我听说京城这边的女子可彪悍了,还会什么榜下捉婿……不知道春闱时候,麻袋和麻绳有没有涨价。”
姜少白:虽然榜下捉婿有这么回事,但是那也不是麻袋往身上套那种捉……
“姜大人您这么好看,走夜路得小心点,别挨了闷棍,被人绑回去做相公了。”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姜少白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嘴角也不由勾起。
刘旭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像根柱子一样跟在姜少白身后,不敢做声。
他跟了姜少白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主子有胃病。
他是不是该死?
至于文夕说的那些话,他完全没听到。
真的,什么让大人做她爹,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去跟着她,”姜少白道,“护送她回家。”
刘旭忙道:“那大人您呢?”
他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