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院子里传来细微的虫鸣。
等到晚饭时，林灵坐在饭桌前还沉着张脸，彩云看到以为她还在因为方毅而难受。
她夹了筷子菜放在林灵碗里，“小姐，别胡思乱想了，填饱肚子最重要！”
林灵回过神来，看着彩云笑道：“我没乱想，只是要帮一个朋友的忙，我不知道怎么办。”
彩云眼珠子一转，“小姐，你要不和我说说，万一我能帮到你呢！”
林灵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我有个朋友想让我帮忙递封信到江州那边，本来想让方毅帮帮忙的，下午那阵儿吵了一架，我现在想到他就心烦，所以我在想还有谁能帮忙递信。”
彩云皱皱眉道：“小姐，不就是递封信吗？随便喊个人不就行了。驿站的信使就可以啊，给点钱就是了。”
“我也知道信使可以啊。”林灵扒拉着碗里的米粒，苦闷道：“难就难在这信既要悄无声息地递到，又要让收信人愿意收下这封信。“
宁嘉佑说的话不知道可信不可信，所以这信要是直接从船舶司大门递进去，不仅招人耳目，还容易被误以为是送礼的直接拒收，要是能找到在季大人身边当差的人就好办了。
林灵说出自己的想法，彩云一手撑起下巴，愁眉苦脸道：“咱们哪认识季大人身边的人啊？小姐，你这朋友可真会给你找麻烦！”
林灵眨眨眼，微微一笑，“是啊！真会给我找事！”
她扭头看了看房间，屋子里整洁如新，“房间都是你打扫的吗？不是说了让怀怜来帮忙吗？你喊她没有？”
彩云咬咬唇，低头玩弄着手指，“我已经好了，这些活我自己来干就行！小姐下次别花钱让她来了，咱们的银子得省着点。”
其实上午怀怜来过，只是她推说自己一个人就行，让她回去了。
林灵看着她一张圆脸紧绷着，嘴巴嘟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她忍住笑意，戳了戳彩云的脸蛋，“哟！挺会给我省钱的啊！怎么了，不喜欢怀怜？”
彩云抬头瞥了一眼林灵，又迅速低下头，嘟哝着：“之前小姐对我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怀怜来过几回，很羡慕我和小姐的情谊。我怕——我怕她要来抢走小姐。”
林灵捏捏她的脸蛋，嗔道：“你都说她们羡慕我对你好，可见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我让怀怜过来还不是为了帮你，你倒好，在这儿吃起闷醋来。”
彩云破颜一笑，抱住林灵的胳膊，脑袋在上面乱蹭，撒娇道：“小姐～”
林灵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别撒娇了，既然不想别人帮忙，那就把碗筷收拾了吧！”
彩云猛地抬头，噘嘴娇嗔道：“小姐！”
林灵哈哈大笑。
笑声从窗子飘了出去，屋内莹莹烛火在黑夜里泛着光晕，模糊了黑夜里的野草树木。
方毅从西苑出来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喝着闷酒。
屋内只余桌上一根烛火，在夜风中摇晃着，照得房间也忽明忽暗。
方毅倚坐在床边，手上拎着一壶酒，眼神征愣，自饮自酌。
林灵厌恶的神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喝得酒越多，脑子里的映像反而越清楚。
他和林灵最开始关系并没有这么坏的，当初林姨牵着林灵的手踏入方府，他一眼就被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吸引住了，只是那会儿方晴总说她们是来抢走爹的，所以反而是方毅不愿和林灵来往。
后来几次接触下来，林灵的活泼可爱，善解人意就俘获了他，他主动接近，两人关系日益加深。
林母去世时，他时常去安慰林灵。可是越接触下来，林灵反而越敬重他，仿佛只把他当做哥哥对待。
他时常在心里劝自己说，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等长大点了，自己再去表明心迹。
可是那日有个公子来方府做客，无意撞到林灵，他痴愣的神情让自己感到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好像被人看见了。
那夜他喝多了酒，走到西苑去，他本来是想借酒意向林灵表明心迹，没想到后面没有控制住自己。
等他醒来，这事闹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方夫人更是狠狠惩戒了林灵。
他想去解释，但是林灵受罚已成事实，自己再出面，方夫人可能还会觉得是林灵刻意勾引，对她更加不满。
他害怕在方府里撞见林灵，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他向方老爷请求一起出去行商，他选择了逃避。
几年过去了，他也想尽办法去弥补她，他还要缓和她和母亲妹妹的关系，为什么？为什么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努力？为什么她不能喜欢一下自己？
方毅胸口闷痛，拿起酒壶仰头灌下去，多余的酒顺着脖子滑下，浸湿了衣襟。
外面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风一下灌了进来，吹得拢起的布帘轻轻飘舞。
方毅偏着头，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身影靠近。
“大少爷，大少爷？”
他眨眨眼睛，低喃道：“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