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堵在妇孺们离去的那条路前,尽可能给她们拖延时间。”李叔神色凄惶,他已年近花甲,如今的形势却让他提起了他二十岁时的刀。
三十多个男人无一人反对,他们要护住他们的妻儿。
“二殿下,七殿下进了京城就找不到人了。”
北凉二皇子赫连灼骑在一匹被鲜血染红毛发的白马上,冲着说话的侍卫摆了摆手:“无妨,老七翻不出来什么风浪。”
“这京城怎么像座空城。”赫连灼微微吊起的双眼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恐是听说二殿下您的威严都提前逃了!”
“二殿下勇武,谁人不知!”
赫连灼听着士兵们的恭维沉默不语,就当其他人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赫连灼开了口:“那,留下来的人就是不怕我不敬我。”
“传令下去,搜城,把搜到的人绑在他们大朔最繁华的街道,既然他们大朔皇室默不作声,那我便屠杀他们的百姓。”赫连灼眯起眼,看向了皇宫的方向,“把消息传进他们皇宫里去。”
大朔皇帝长年搜刮百姓,盖起的极高的望月楼,如今却给赫连灼指明了皇宫的位置。
“走吧,踏雪。”
踏雪是赫连灼那匹白马的名字,踏雪,亦是踏血。
踏雪身上的血迹随着它的走动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动的红梅。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灼来到了长宁街的悦来阁前,一个供有钱人家玩乐的地方,如今却绑了不计其数的百姓。
赫连灼看了看悦来阁的牌匾,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大朔百姓,心满意足地笑了,唤来一个军中小官:“赏。”
“消息传进大朔皇宫了吗?”
“回二殿下,已经传进去了。”
赫连灼点点头,勒紧了踏雪的缰绳,面朝大朔的百姓:“若是你们的皇帝,或是某个皇子公主愿意出面救你们,我可以不杀你们。”
“我呸!你这蛮人,说的倒是好听,不过也是个......”
开口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话未说完便被北凉兵抹了脖子,鲜血溅了身边的人一身,人头咕噜噜的在地上滚着,裹满了尘土。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北凉打入京城了,北凉打入京城了,他们要屠城啊......”
躲在皇宫暗室里的大朔皇室听闻了北凉要屠城的消息,一个个抖如筛糠,皇帝吓得只会喃喃自语,身为太子的大皇子居然还尿了裤子,母家为将门世家的二皇子略好一些,不过也抱着头躲在墙角。
“父皇,北凉要屠城了。”云幼清站起身,走到了皇帝面前。
她从小生活条件就不好,没吃过几顿饱饭,身形很是瘦弱,可就是她这瘦弱的身板儿投下的阴影都让皇帝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是啊,北凉要屠城了,我们也活不久了,活不久了......”
“父皇,您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惨死吗?”
听到云幼清说这个,皇帝却是突然有了力气,腾地站起来,给了云幼清一个耳光:“孽障,朕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群贱民!”
云幼清被那一巴掌扇得跌落在地,脸上很快就浮起了一个巴掌印,肿了起来。
云幼清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她站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您不管,我管。”
“不要去。”皇贵妃一把拽住了云幼清,压低了声音,“你要去送死吗?”
云幼清垂着眼,一根一根掰开了皇贵妃握住她胳膊的手指,“娘娘出身寻常百姓家,必然不想自己的故人死在北凉手下。”
云幼清抿了抿嘴:“我的命不值钱,我去救他们。”
皇贵妃闻言叹了口气,一双美目里满是云幼清看不懂的情绪,抓着云幼清的手也无力落下。
她不是寻常百姓家的清白女儿,她曾是青|楼里供人玩乐的花魁。
不过她曾经确实有不少要好的姐妹。
“有您这样的皇帝,这国家迟早要亡。”云幼清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剩下暴怒的皇帝在暗室里苟且偷生。
“北凉军在哪?”云幼清出了暗室,随手拦住一个脚步匆匆慌乱逃命的小太监。
“在长宁街,悦来阁。”小太监敷衍答道,他只想赶紧逃命,“你也赶紧逃命吧,别浪费时间了。”
长宁街,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若是走着去,恐怕是来不及的。
要是有一匹马就好了。
云幼清这样想着,便一边向着宫门的地方走去,一边留意着有没有遇到侍卫或者什么人的可以给她一匹马。
许是上苍眷顾,还真的让她遇见了一个牵马的侍卫,只不过那匹黑马看上去很烈,一直不安地打着响鼻儿,扯着缰绳。
云幼清急忙走了过去:“侍卫大哥,能否借我这马一用?”
“你做什么,我还指着这马卖几个盘缠,小宫女,你快走吧,你骑不来的,这马烈得很。”
云幼清生的瘦弱,又不受宠,没见过她的宫人自然是有许多,将她认作宫女也不奇怪。
云幼清没走,她想试一试。
侍卫却烦了:“赶紧走,别浪费老子时间。”
“我不是宫女。”云幼清伸手握住了另一侧的缰绳,“我是大朔五公主,北凉人如今要屠城,指名道姓要皇家出面,我此行便是要去救那些百姓。”
那黑马感受到了云幼清握住了它的缰绳,竟主动往云幼清的方向凑了过去。
这黑马是北凉几年前进贡给大朔的宝马,可性子却奇烈无比,这么多年从没有那个人能顺利的骑上它,而如今这马却有了主动亲近云幼清的意思。
云幼清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即使侍卫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也感到了那掷地有声的意味,于是也不再坚持,没好气地把缰绳甩给了云幼清。
“马儿,你带着我去长宁街好不好,我们去救京城的百姓好不好?”云幼清摸着黑马的头,额头和黑马的额头抵在了一起,她本来想给这马起个名字,可是她这一去恐怕就是不能回来,何必要用名字束缚住本该自由自在的马儿。
黑马似乎是听懂了,乌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
云幼清不会骑马,更何况这黑马身上连马鞍都没有。
正当云幼清苦恼如何上马时,那黑马的两条前腿竟是直直跪在了地上。
一行清泪从云幼清脸颊滑下。
她跨上了马,搂着黑马的脖子,任黑马带她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