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橙时停顿了一下，笑了笑：“但那个时候推翻了所有想法，不管到底是怎么样，写了总比没写要强很多，多少应该能起点作用吧。”
那年，梵沂一中每个月只放一天假让学生回家休息。景橙时在返校的前一天晚上和朋友郑维洲去吃烧烤。
当时郑维洲情绪不佳，沉默地喝了几罐啤酒后，突然开始抱怨：“烦死夏天了，什么时候能快点到冬天。”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景橙时甚至只当他是在抱怨。毕竟快高考了，浮躁点很正常，安慰了他几句之后，郑维洲便开始扯别的话题。
就是这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抱怨，在景橙时回学校的时候，得知了郑维洲在那天晚上吞了半瓶安眠药。
景橙时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临近高考压力很大，整夜整夜睡不着，情绪也不好，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值过高，时不时会用言语贬低他，试图激励他。
但这种方式能起到激励的作用实在是微小，郑维洲听了那些话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堆积到一起，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幸好发现得及时，他被家人及时送去了医院。
说到这里，景橙时神色稍缓，不难看出还带着遗憾，“后来他复读了一年，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其实凭他的实力，第一年能考上。想到这就想到那天晚上，我要是注意到他的反常就好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从小我爸妈就说我能说会道。”
景橙时说到这里，把自己逗笑了，他单手撑着流理台，将视线从竺青脸上移开，“我要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多劝劝他，让他从自厌的情绪里走出来，说不定他就不会伤害自己，顺利在那一年毕业，也不至于再读一年。”
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景橙时看了眼面带忧色的竺青，没想到竟然把这些陈年旧事扯出来说给她听。他笑了笑，宽慰道：“都过去了。他现在很好，有时候会提到以前，他就会感恩那年复读让他瘦了二十斤。以后我带你见见他。”
提到以后，竺青脸上的忧色顿时变为羞涩，脸有些红，“好。”
菜板上的蔬菜切到一半，景橙时洗干净手，拿起刀具切菜，他切菜的手法还很青涩，切的并不均匀。
不过他装作没看见，继续和竺青闲聊：“所以那时候看见你写的四个字，第一反应不是这人字怎么那么难看，也没感觉敷衍，而是感觉你心情不好。”
圣诞节一过，昌照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竺青一早收到了成林的邀请，元旦那天和徐月华一同前去参加他的订婚宴。
酒店距离商业街不远，待到订婚仪式结束顺便吃完饭，她和徐月华去商场里逛了逛。
走到一家男装店门口，徐月华随手一指模特身上的衣服：“上回方菡叙给你方叔买了这件，这家衣服还不错。”
“陪我进去看看？正好我打算给他再买一件别的款式。”
竺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沙发凳上坐着的女人，笑意渐渐敛去，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廖贝珠。
但转念一想，廖贝珠出现在这里似乎也不奇怪，毕竟她身旁坐着的沈思甜是廖明英的女朋友。
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竺青轻声道：“我看前面那家店还不错，我们去那里看看？”
徐月华没有异议，和她继续朝前走。
店里没几个顾客，徐月华的声音让店里交谈的几人都看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店员，“有喜欢的可以进来看看。”
徐月华摆摆手，“我们先到处转转。”
两人还没走几步，身后一道女声冲着她们的背影喊：“学姐，好巧。”
竺青没回头，想装作没听见，但身后的沈思甜似乎追来了，她只得和不明所以的徐月华解释：“徐姨，得麻烦你先过去逛一逛，我等会儿来找你。”
徐月华不疑有他，道了声好先行离开。
老实说，自从知道沈思甜和廖明英的关系，竺青就不太愿意和她交流。但不管怎么说，她既然和自己打招呼，竺青也没有不回应的道理，她也不该，也不会因为某些事迁怒旁人：“好巧。”
“也不算巧啦，毕竟我们都在这里，肯定都会遇见。”沈思甜朝她甜甜一笑，过来挽她胳膊，热切道：“我和姑姑来给明英挑衣服，学姐也很久没见他们了吧。”
说着话，她自然地顺着力道带竺青往回走。
“抱歉。”竺青抗拒她的亲昵，站在原地抽回自己的胳膊，语气有些生硬：“我不太喜欢被人这样触碰。”
“……不好意思学姐，我下回会注意。”沈思甜愣了一下，立刻松开她的胳膊，面带抱歉，随即又展露笑颜，询问：“那我们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
竺青不欲和她多说，正要去找徐月华，沈思甜突然小声地问了句：“学姐，你是因为我刚才的举动，生我的气了吗？”
“……”
她这话，让竺青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强硬。
“没有。”竺青缓和了口气，解释道：“你别想太多。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来，不方便停留太久。”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思甜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学姐再见。”
“再见。”
转身之前，竺青和她道别。
只是还没能走多远，身后不远处，她听见了廖贝珠的声音：“思甜，你来看看明英穿这件合不合适。”
“水无瑕。”
支开沈思甜，她踩着高跟鞋，声音没了方才的温和，讽刺竺青：“竺斓就给你教养成这样，看见长辈不知道喊人吗？”
有些人总是很奇怪，为了激怒你无所不用其极。
就像竺青强调过不知几遍，自己不叫这个名字，但他们总是会翻来覆去地拿出来，自顾自地认为，这样就能让她恼怒。
“如今提起我母亲。”
竺青重新转过身，脸上一派平静，她声音很轻，隐隐带着笑意，像是在嘲讽，“廖女士倒是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