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茜以前也带过实习生,刚毕业的小姑娘,粘人又可爱,张嘴就是“茜茜姐”,甜得像块白巧克力;大太阳下挨着她打伞,下雨天挽着她踩水坑,去机房陪她做片子还会往她嘴里塞颗糖,实习完了拉着她的手抽抽搭搭地说,回、回学校了我还能联系你吗?
能啊,没问题啊,沈茜说。虽然说好的联系一次也没来。
但不论如何,白巧克力比眼前的这个柴郡猫可爱多了,连叫姐的语气都可爱多了——一个是“小姐姐”的“姐”,一个是“大姐”的“姐”。
“今天有什么任务吗沈茜姐?”柴郡猫隔着一张桌子问,“要出门采访吗?”
“有比采访更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沈茜托着下巴看着电脑说,“你拿着我的工号牌,去楼上机房,把我们栏目去年一年的视频素材整理一下,按照时间分一遍,再按照地点分一遍,放进服务器的文件夹,做完了再下来。”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也有我的活啊,”沈茜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整理素材是很重要的工作,关系到后续制作能不能顺利展开,也能让你熟悉一下我们的栏目风格。你要好好干,认真干,不能出差错。”
“那做完是不是就要去采访了?”
“……你先去做。”
阮聪立刻拿了工号牌出门了。
是的,整理素材是很重要的工作,和灰姑娘从后妈那里接受到的“数数炉灰里有多少豆子,然后按照红豆绿豆大豆小豆的种类依次分开”的工作一样重要,最大的作用在于——把这家伙从办公室支开。
栏目名下少说也有一两千个历史文件和素材,能让他实实足足地忙上两三天了。沈茜满意地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镜魅萝”三个字。
昨晚她虽然调查了很久,然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镜魅萝的美妆视频——看了一晚上,只记住了镜魅萝拿粉刷的手势:小手指和无名指一起勾起,娇媚得不行。她觉得M说的有道理,如果镜魅萝真的被撕了挂了好几次,那不可能是因为单纯的嫉妒心。
她并不是觉得受害者必定有罪,她只是需要一个调查的突破口。
然而网上根本找不到关于所谓的“被挂过很多次”的记录,搜索结果里除了她的视频,她的教程,她的视频教程,以及各种靓照写真之外,就是粉丝的告白,粉丝的反馈,粉丝的告白反馈。
作为一个美妆大V,镜魅萝甚至都不推荐化妆品,只是单纯展示手法步骤。有粉丝在微博问她用的唇膏色号,她的回答通常是:选择自己合适的喜欢的就好,不一定要照着我的来——滴水不漏。
好了,推销假冒伪劣商品这一条线也可以排除了。
沈茜有点后悔,她又把话说早了,不知道现在跟老板认怂要资料还不来得及。
她换了一个搜索引擎,输入名字,点击搜索,然而出来的结果还是大同小异:视频教程,告白反馈。沈茜翻了翻,托着下巴直接点击最后一页——
“我做完了,沈茜姐,我们可以去采访了。”柴郡猫推门进来了。
沈茜立刻坐直身子关掉网页,快得像膝跳反射——过了两秒才意识到,进来的是实习生,没什么好慌的。
等等,这豆子捡得未免也太快了?
沈茜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确切地说,阮聪花了12分钟完成任务——这12分钟里还包括电梯上下的时间。
“都整理完了?”
“都整理完了,好多啊,”阮聪笑嘻嘻地说,“我一看这么大几千个文件,光靠我一个个整理得做到什么时候去,要是耽误你出门采访怎么办,所以就写了个小程序……”
“……你用机房的电脑编程?”
“是啊,不可以的吗?就是个整理归档的小程序,正好你们服务器装的Linux,写几行代码很快的,不误事。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采访了。”
在从椅子上弹起来把他的脑袋按在门上拍个响然后一路倒拖上机房删掉那个程序的前一秒,沈茜想起,机房的电脑重启后,除某些指定文件夹之外,所有的目录都会被清空;想来他写的那个程序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嗯,这是违规的,机房的电脑只能用来编辑视频,下次不许这么干,”沈茜松了口气,吹熄炸药引信上的火苗,“老老实实手动——放下!”
已经走到窗台边的人听话地放下手里的绿萝。
沈茜一步上前抓过那个贴着小花仙的小陶盆,放回自己桌上。
“这是托蒂,论在这间办公室里的资历,是你前辈,规矩点。”
“……哦,托蒂前辈好,”阮聪小声地说,然后转向另一位前辈,“那我们什么时候出门采访啊?”
自从来到这个节目的第一天起,沈茜就再也没有任何需要去现场采访的任务了,原先用的摄像机和麦克风也被回收,现在大概是分给了蒋文。
然而这个实习生一直用充满期待的热情的热烈的热辣的眼神看着她,从上午看到下午,过一会儿就问一次,仿佛摇着尾巴叼着项圈求出门求被遛的小狗;她几次三番无视或者转移话题,还是敌不过他冷不丁的一句——“那我们什么时候出门采访啊?”。
也许他也给自己写了一个自动发送文字的程序,内容就是“那我们什么时候出门采访啊”。
所以现在,下午两点,沈茜带着阮聪来到了本市最热闹的商业城,“采访取材”。
“采访不用带摄像机吗沈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