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能看透自己,沈云疏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太子殿下自出生便由圣上亲自朝着储君之位上培养,如今圣上年富力强,他更想要一位不合格的储君与一些只尊君王的纯臣。”
“皇后娘娘乃奂京首屈一指的才女,大多数男子并不及她的才情。金桂园交给五公主便是交给皇后娘娘,自当为太子殿下谋划。”
“换句话说,我们三人是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储备的臣子,然现下乃至日后很多年只能为圣上所用,否则陈未……”
程岱渊说完举起手朝着脖子划过去,划完放下手,粲然一笑,沈云疏却觉得遍体生寒。
圣上将金桂园交给皇后娘娘,便是安抚太子殿下,告知于他暂且蛰伏,听话些皇位终归是他的。
可若是太子殿下不听话呢?
沈云疏凝眉思忖,程岱渊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接着开口:“你莫忘了皇后娘娘!经此一事五公主不轻易出宫,意味着将金桂园给了我们,同时还有陈未坐镇,给我们卖好的同时也告知皇上太子殿下已知晓其中深意。”
皇后娘娘若当真如此睿智,那向皇后娘娘要来的一个承诺便是卖自己一个好,再由五公主提议让自己入伙,自己便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如今九皇子年幼,虽有郑太尉及怡贵妃,也堪堪只得以略弱之势,给了太子金桂园,应当要着手另一人选成三足鼎立之势。
如今想来,周延彰这两年应当正在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壮大自己,自己便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丝助力,自己加入后便可大展身手。
皇后娘娘确乃顶顶聪慧之人,知晓有的放矢,如今太子略占上风必定引来打压,暂且放开手中得到的,既卖好又如圣上所愿。
父亲与大哥已能做到忠于君上,沈朝行手无兵权,并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纪国公府最薄弱之处竟是自己。
金桂园现下若是细究起来应当乃归于圣上,然名义上已给予太子殿下。其中的度若是把握不得当,岂非身首异处之罪。
“你们又如何保证圣上不起疑,陈未若从中作梗呢,如此看来若非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于他人身上。”
“圣上为何起疑,你莫非以为拉我们下水非圣上授意?”
如此说来,从始自终发生的事本就放在明面上,所谓的顶替过错,设计让自己入伙,想必都是幌子吧。
“设计于我当真是你的主意吗?”沈云疏冷冷地看着方由汜。
“不是。”
沈云疏沉默不语。
程岱渊见方由汜惜字如金,不欲多说半个字,只得出言道:“此事确实不怪他,陈未领了皇命,方由汜只得如此筹划,且金桂园处处是耳目,谢驰衍与五公主皆蒙在鼓中,稍有不慎便无法善了。”
经此一遭,沈云疏不得不凡事多留心几分,望深处想一些。如此说来,圣上似有几分袒护纪国公府之意,太子殿下也明事理,不可独善其身早已昭然若揭,自己竟别无他选了。
马车停了下来,沈云疏欲躬身下车,“多谢告知,明日会回复于你。”
沈云疏入府径直去寻了沈朝行,她心有千千结,绕得自己惶惶不安。
“二哥,临行前父亲可有对你说过诸如朝堂之事?”
沈朝行闻言起身,翻出一封信递给自己,薄薄信笺,摩挲着便知来自竟州。
打开确是父亲的笔迹。
”上,仁,崇正,慧。廿二,避。思,勿落。”
沈云疏叠好信笺,问道:“父亲何意?”
沈朝行接过信笺,放在蜡上引燃,反问道:“为何问及朝堂?”
沈云疏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忖量一番,终是停下脚步,“圣上似是偏颇着爱子,盼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处处听从自己,时不时恫吓太子一番,唯恐太子羽翼丰满不再听从。”
“我今日方接此密信。”沈朝行沉吟一瞬,继续道:“上位者,仁慈,推崇正统,聪慧。你,避开。凡事多思,勿落入圈套。”
廿二正是沈云疏的诞辰,原是此意。只这密信来得颇晚了些,自己早已落入圈套,避不开了。
上位者应当是颇精些谋略,不愿在自己壮年时便有威胁,因而潜心于一些平衡之道。然内心深处又仁慈,太子三岁便旁听朝政,是感情最深厚的。太子若万事听话,便一切皆大欢喜。
太子如今当是处境最艰难的吧,过于收敛会被硬塞些东西,羽翼稍丰满便会被剪掉些许,若圣上糊涂好糊弄倒也罢了,偏圣上又是个精明的。皇后娘娘便不得不帮着太子主动剪些羽翼,安一安圣上的心,也能卖点好给他人。
深宫中当真人人非池中之物,只人人皆善于筹谋,却无人谋划些于民有力之事,日日在这争权夺位的漩涡中沉浮。
沈云疏既已想明白,便不会再畏手畏脚,“二哥,我已落入了圈套,避不开了,不过我如今既已知晓,便明白当如何应对了,不必担忧。”
圣上既想要将自己摆在他眼前,那便坦然地将自己显露出来。
想来精于谋略之人应当是对毫无心机的纨绔子无甚兴致,沈云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如今我已抽不开身,日后大抵会行些荒唐事,二哥,需得帮我遮掩一二。”
“虽不知原委,既如此,你便去,我们只你分寸。”
府外方由汜的马车缓缓滚动,程岱渊轻敲小案,开口道:“你分明是将计就计,何不告知于她。”
方由汜不语,心中有些莫名地慌乱。
谁也未曾料到,沈云疏的谋划竟是方由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