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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幼清梦魇了。
梦到了上一世她三皇兄云瑾的生母苏美人求到她面前,想要让她代替云瑾去北凉当质子。
当时七岁的云幼清同意了,因为那位长她两岁的皇兄是整个皇宫里唯一对她好的兄弟,其中或许也有他同样出身低微的原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云瑾对云幼清的好是真真切切的。
苏美人向来看不上云幼清,可那次却是放低了身段,极尽哀求。
于是小小的云幼清来到了皇帝巍峨的宫殿之前,想要去求一求那位天子,让她去北凉,让她的三哥哥留下。
可惜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那里的宫人赶了出来。
再见到苏美人时,那位向来还称得上的得体的娘娘披头散发,瞪的十分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尖尖长长的指甲指着云幼清,只会歇斯底里地重复一句:“你还我皇儿,还我皇儿!”
云幼清看了一眼被苏美人宫里的人按在地上的素荷,又看了看那尖尖长长的指甲,心想,还不如让这指甲戳破我的喉咙。
匆匆赶来的云瑾平息了苏美人的怒火。
云瑾说,他不怪五妹妹,北凉要的是皇子,就算大朔皇帝同意了五妹妹替我去,北凉人也不会同意的。
云瑾还说,清儿不怕,五年之后皇兄就可以回来了。
于是云瑾在一个料峭春寒还未消的早春乘上了去往北凉的马车。
却殁在了回大朔前夕的一秋。
云幼清明明没有见到云瑾最后一面,却可以在梦中看到他缠|绵病榻的样子。
面黄肌瘦,哪里还有曾经温润如玉的样子。
梦中云瑾干瘪的嘴唇一开一合:“清儿,不要来北凉,答应皇兄不要来。”
云幼清没应,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云瑾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也没了,慢慢地闭上了眼。
“皇兄。”云幼清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云瑾床边,“皇兄,你睁开眼看看清儿啊,看看清儿......”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公主!”
云幼清睁开眼,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可梦里的种种情感却在心头挥之不去。
思念,愧疚,以及对北凉的恨。
看着眼前焦急的素荷,云幼清压下眼泪,却藏不住声音里的哽咽:“素荷,我好想三皇兄,我好想他,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
素荷坐在云幼清床头,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就像云幼清小时候那样,缓慢又轻柔地拍着云幼清的背:“这不是公主的错,要怪就怪......”
“哎,算了......”素荷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话头。
“苏美人也是,明明不是公主的错,她却一面也不让您见三皇子,只说三皇子从北凉回来留了病根,时常害病......”
“三皇兄他还活着?”云幼清愣住了。
素荷听后忍俊不禁,戳了戳云幼清的额头:“公主这是做噩梦了,三皇子活着好好的呢!只是从北凉回来之后一直病弱,不过又在咱们大朔调养了这么多年,想来应该也好很多了。”
云幼清重生一世,在她来之前的事情却有了改变,不知是哪里出了偏差,更不知对以后有何影响,但云幼清并不想思考那么多,只要云瑾还活着就好。
“素荷,你原谅我了吗?”
素荷闻此没好气地拍了云幼清一下:“奴婢又怎么会真的怪公主,只是埋怨公主轻贱自己罢了。”
“嗯。”云幼清把脸埋进了素荷怀里。
“奴婢去看看药好了没,公主这次可要好好吃药,莫留了病根儿。”
“嗯。”云幼清应了一声,却没放开环抱着素荷的手。
“好好,先不吃药,先吃饭吧,御膳房送来了好些吃食。”
“我不吃那个,素荷你早晨给我的包子还剩一个,我吃包子。”
“那我去给公主热一下。”
“嗯。”云幼清终于松开了手,放走了素荷。
趁着素荷去看药,热包子的功夫,云幼清又偷偷下了床披上了大氅溜到了院子里。
她今日还没好好看看这场雪。
冬天的夜总是到的很早,也许也有云幼清睡得太久的缘故,此时竟已是暮色四合。
雪停了,院子里掉光了叶子的树细瘦的枝丫遥遥指着天边的几颗星子。
云幼清看得出神,连宫殿门口突然出现的人都没注意到。
“外面冷,快回去吧。”赫连礼本想再多看一会云幼清,可一想到云幼清纤瘦的身形便改了注意,“我明日再来看你。”
云幼清这才注意到有着北凉人高大特征的赫连礼,以及他身后似笑非笑的赫连雪。
看着二人一副要目送她进屋的样子,云幼清只好福了福身,行了礼,道了谢,回了寝殿里。
不多时素荷也端着药和包子出来了。
药虽苦,可云幼清也明白此时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便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了。
素荷此时似乎也是来了兴致:“公主可否给奴婢说说北凉那位六皇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回答素荷的是云幼清漫不经心慢悠悠的语调:“他呀,你明天就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