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照雪,反射的寒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屋梁悬挂的红绸刺目,齐佰盛闭上眼,一时间竟不知和心比起来,哪个更疼。
“云远,我一定让你回来。”齐佰盛喉头哽塞,勉强笑着,“到时候,我们就去草原纵马,去大漠放鹰。”
卫云远思绪有些飘远,闻言一笑,纵马放鹰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遥远了,“你怎么来帝京了?是奉诏归京?”
齐佰盛平复好心绪,面色平静,就好像在说月亮真圆, “不是。”
大铭朝对武将管理很严格,律令记有:武将在外,无诏不得私自离开守地,若有犯者,官贬三阶,罚俸禄一年,杖一百,严重者死罪。
齐佰盛当然没有天子诏令,他启程前,镇守的浪边关才打过一场小仗。这回前来帝京是办私事,谁知一进城便听见了卫云远要成亲的消息。
卫云远被这副淡定的模样惊到了,眉目都蹙在一块,“你私自离开守地,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想让都察院参你一本,吃军棍吗?”
齐佰盛:“无事,你收留我一晚。”
“也成,”卫云远思索道,“你明日早点启程,别被人发现了。”
“好。”
大管家寻过来时,正瞧见侯爷和那位昭勇将军对酌,谈天说地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哎哟,我的侯爷啊,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你留新娘子独守空房算什么事呀?”
烧刀子容易上头,卫云远此时已有些醉了,目光游离,脸颊泛粉,“刘叔,你怎么来啦?”
大管家扶起人,哭笑不得,“侯爷,新娘子还等着你揭盖头啊。”
“哦,”卫云远想了想,脑子终于慢慢转起来,诚恳道,“对,我得去揭新娘子的红盖头。齐佰盛,我要去洞房了,管家,你安排一下他。”
大管家看了一眼自顾喝酒的男人,客气道,“还请将军稍等片刻。”说完,见男人没搭理,便扶着卫云远走了。
后院卧房的烛芯剪了一次,屋里静悄悄的。
碧竹掩了个呵欠,忍不住看向一旁假寐的人,询问道:“小姐?”
“无事。”明傅瑾挣开眼眸,面容带着些困倦,眼里却很清明,隐约听见了屋外的动静,“侯爷过来了。”
在明傅瑾重新盖好红盖头的下一刻,房门便被推开,大管家站在门边,卫云远迈步走了进来。
“侯爷。”碧竹立马打起精神,行了礼。
卫云远:“都退下,不用伺候。”
屋里只剩了新婚夫妻两人,卫云远在桌边站了一会,拿起喜秤看向端坐床榻的新娘子,顿感头疼。
故意墨迹一晚上,就是为了躲这出洞房花烛,谁知烧刀子醉人,被大管家忽悠进来了。
卫云远揉捏眉心,满室静默下忽地听见新娘子犹疑般唤她:“侯爷?”
“没走。”卫云远应了一声,认命般走过去,用喜秤挑住盖头,郑重道:“娘子,我会好好待你。”
话落,一挑揭开了盖头。
入目是出水芙蓉般的容颜,额间花钿,红唇含珠,眼光涟漪如春风拂面,凤冠的步摇轻轻摇晃,一下下晃进眼里。
卫云远拉着新娘子的衣袖,把人牵到桌边,拿起合卺酒递给对方,非常认真道:“终归是你受委屈,日后若要合离,本侯绝不阻拦。”
放眼帝京,能在新婚夜说出这番话的人,找不出第二个,更别说卫云远还是个堂堂正正的侯爷,从一品武官。
明傅瑾闻言一怔,认真地看向对方。威远侯的确没有青面獠牙,反倒长得俊俏潇洒,眉目间独有将帅英气,许是真的久病成疾,脸色有些病气,不过被酒晕开了。
他自幼扮女装,说起话来也温柔如水,“妾身自当相信侯爷。”
大管家准备的匏瓜有些大,拿起来需要仰着头才能喝到里面的酒,两人勾着手对饮,而卫云远却慢了一步。
等,等一会。那是男子的喉结?
卫云远眼神锐利地扫视过对方脖子上那略微明显的凸起,脑海中千回百转,直到被催促,“侯爷?”
回过神后,卫云远干脆利落闷了酒,丝毫不讲情面,“想不到明家嫡小姐竟是男子,欺君之罪祸及满门,明家可真大胆。”
被揭穿的明傅瑾慢慢摸出匕首,嘴上云淡风轻,“侯爷会告发吗?”
“你那把匕首伤不了本侯。”卫云远瞟见他的动作,升起戒备之心,“说出你的目的。”
明傅瑾:“背靠大树好乘凉,妾身只不过想有个安身之地。”
涉及威远侯府,卫云远非常慎重,试探道:“本侯若不答应呢?”
“那就,”明傅瑾故意顿了一声,左手持匕首猛然刺去,“死吧。坊间传言侯爷快病死了,明日红喜变白事,想来也正常。可怜妾身刚嫁进来就把侯爷的命冲没了,从此只能当个小寡妇。”
言语间两人已过了几招,卫云远险险避开锋利的刃尖,开口嘲讽:“就你还想当本侯的小寡妇,没门。本侯克妻听着也不错。”
新卧房虽大,但摆放有许多新婚用的贡品,从内室打到外间,两人越发上头,直到卫云远脚下被红绸绊倒在地。
倒地的那一瞬间,卫云远下意识踢向明傅瑾的脚,把人也一起拽了下来。但忘了对方要高出一些,以致于被压在地上时,卫云远只感觉好重,“起开。”
明傅瑾当然不会让开,把握时机准备开口谈交易,却发现身下人不仅纤瘦娇小,而且也不似男子般硬朗,更别提威远侯是位将军。
他撑起一些距离认真打量,卫云远虽有男子气概,武将杀伐之气,可仔细审视会发现女子才有的特质,眼前人没有男子喉结。
明傅瑾心存犹疑,眸子间饶有趣味,“侯爷女扮男装,陛下是知情呢还是不知情呢?”
比起他的欺君之罪,这位侯爷藏着的秘密似乎也不小啊,可没听说过威远侯是位女子。
卫云远巧劲一使,推开身上的人,麻利迅速地站起来,十分镇定从容不迫,“本侯听不懂娘子说的胡话,时辰不早了,娘子早点歇息吧。”
明傅瑾顺着台阶下,展颜一笑,“侯爷所言极是,妾身这就伺候侯爷宽衣。”
正往内室去的卫云远脚步不停,“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