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小禾闻言小声问:“最近支队很忙吗?”
“最近也还好。”
老陈摇摇头,见绿灯亮起,边开边低声说:“主要是南副队刚出重症监护室两天,身体都还没完全康复就跑去跟禁毒队那边的案子,刚忙完这边又出了事,唉,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笙小禾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她双手猛然收紧,死死抓住裤子,声音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重症监护室?发生什么事了?”
“上月底,跟支队的潘队一起出了车祸,潘队……”老陈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人当场就没了,南副队在重症室待了一星期才脱离危险。”
贾靖冬也跟着凑过去听老陈讲话,但他一靠近身上那味儿就直往前面俩人鼻子里钻,他连忙又往鼻子上捂了一层香味纸巾,退回到原位,低声说:“我听说潘队走的那天他女儿刚出生。”
老陈叹了一声,“潘队和他妻子高中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的感情,这打击得多大啊!”
……
笙小禾从听到重症室这三个字起就已经听不进去老陈和贾靖冬的相互感慨了。
她担心地看向南荣的左手,外面包裹的那层石膏沾了很多泥土和灰尘,绷带虽然是换了干净的,但显然只是胡乱地往上套,毫无章法,对保护和恢复伤处根本起不了任何正面作用。
这还只是外伤,那内伤呢?
笙小禾收回视线,转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盏盏路灯,思绪混乱。
等真回家洗漱完,已经两点过了。
笙小禾也累了一天,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意识快消失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地想着,很久没有这么快入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笙小禾被一阵沉闷地敲击声吵醒,她翻了翻身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但门外的声音却一直有节奏地在耳边回响。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笙小禾烦躁地掀开被子,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睡觉来敲门。打开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斥责,就被眼前的腥红糊了眼。
入目皆是红色的鲜血,将整面墙都染红了。
血太多,从墙上落下来都还没干透,于是在地板上汇成一条小河,渐渐地,整个地板都被血浸染了,房间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味道,就像自己被浸到了血池一样,淤积在口腔里、鼻翼中,久久挥之不去。
笙小禾惊恐地站在原地,她想跑,但怎么都动不了。
突然,刚才“咚咚”的敲击声又从她身后传来。紧接着,她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慢慢地爬到了她的背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那人继续爬,爬到了头顶,温热的血液顺着笙小禾的额头一路下滑,随即她的斜上方覆了一层阴影,那人的上半身探了出来,一个只剩半边脑袋小孩子倒着对她哭:“疼!”
“不要——”
笙小禾大叫着醒过来,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她惊惶未定地看着天花板,胸口剧烈地喘息,有那么一瞬间,她连动不敢动。
很久之后,她才平静下来,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坐在墙和栏杆的夹角处向外看。
她租的这套房子朝江,从阳台看出去能把整条长长的渝江尽收眼底,两岸的路边都亮着装饰路灯,柔和不耀眼,只是将弯曲的江河勾勒成一条橘黄的彩带,一直延伸到目光看不到的尽头。
现在是凌晨四点,暑气基本溃散干净,江风甚至还带着凉意。
笙小禾愣愣地看着江中随着水流缓缓起伏的红色浮标发了一会儿呆,起身朝着阳台的右侧看去,视线在隔壁小区某栋顶楼住户阳台上停留了一分钟,然后才去浴室重新洗漱。
再次回到床上时,她伸手往枕边的蓝牙音箱上按了按,系统自动定位到三个月前刚播了开头就定时关机的《总书记对全国公安工作提新要求》文件领读,伴随着清晰饱满的立体环绕音再次入睡。
七点整,距离正式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市局刑侦支队已经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三楼会议室,孙尧祥连夜坐飞机从外省赶回来,出机场直奔市局,在六点五十八分时坐到了会议室里,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正皱着眉和南荣低声交谈。
南荣休整大半晚后,褪去了连日的疲惫和满身的烟土。
他把散落在前额的碎发虚虚松散着朝后拢去,露出英俊挺廓的五官,脸上带着自然健康的通透光泽,模糊了岁月留下的印记,唯有眼底深处驻扎着的坚毅沉着透露出这是个而立之年的男人。
笙小禾坐在长桌的末端,看着南荣的侧脸,感觉他变了很多,又恍惚间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想起,原来还有两天他们分手就满三年整了。